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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北美尋薇篇

(2018-11-23 11:42:40) 下一個

兩年前重讀《詩經》的某些著名篇章,特地到百度上搜索“薇”,得到的解釋是:豆科野豌豆屬的一種,學名救荒野豌豆,又叫大巢菜,種子、莖、葉均可食用。

出國前生活在大城市的我很少見到豆花,移居溫哥華後發現附近荒地裏的野豌豆很多,有好幾個品種,花兒很柔很美,屬於婉約風。野豌豆的外表弱不禁風,藤蔓纖細得幾乎無法直立,隻能匍匐在地向四周延伸,遇到高一點的植被或者阻礙物,馬上來個多情的擁抱,將對方纏得緊緊的,使勁往高處爬,好像在說:“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樂。”

她們在風中起舞,轉了一圈又一圈,獻上美麗的花朵,將遠處的各類昆蟲吸引過來采蜜。舞累了睡著了,就做一個個甜甜的夢,將最爛漫的愛情滋味結成一串串豆莢。

哪一種北美野豌豆最接近《采薇》裏的國產野豌豆呢?我用了將近兩年的時間仔細觀察,發現家四周的草甸和荒地裏主要有四種野豌豆,總結如下:

一: 寬葉甜豌豆

寬葉甜豌豆(broad-leaved everlasting-pea, 學名Lathyrus latifolius)是我的懶人花園的首選,因為它極好打理,幾乎不生病蟲害,又是豌豆花裏最美的,花朵形似靈動的蝴蝶,很多人將它誤認為野生的蘭花。

它的莖是四棱形的,可長達3米,對生的披針形綠葉約十幾厘米長。十幾朵花聚成總狀花序,多為紫色,偶有粉色和白色品種。一簇簇碧玉色的豌豆苗托舉著一朵朵三厘米長的小花,仿佛在演繹植物界的梁祝化蝶的經典愛情。

寬葉甜豌豆原生於地中海沿岸,十八世紀初被引進北美,漸漸在美加大部分地區歸化,常常出現在路邊,荒地和鐵路邊。夏天綻放的花朵豔麗但無香,豆莢長達十幾厘米,可惜啊,花朵,豆莢和種子含有一種對人類和動物有毒的氨基酸,不宜食用。如果你實在嘴饞了,不妨采一些剛剛結成的嫩豆莢,煮熟之後再進食,切忌大量攝入,以免出現中毒現象。

二)救荒野豌豆(common vetch, 學名:Vicia sativa)

也叫普通野豌豆,原產於歐洲南部和亞洲西部,目前世界各地都有種植。它是一種蔓生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四棱形的空心莖,最大長度可達兩米。羽狀複葉對生,每片葉子大約三厘米長。

紫色或粉紫色的花朵酷似迷你蘭花,花冠長1-3厘米,花朵單生或著成對,豆莢成熟後呈棕色或黑色。

(其他網站上下載的救荒野豌豆的花)

救荒野豌豆長期以來一直是人類飲食的一部分,敘利亞,土耳其,保加利亞,匈牙利和斯洛伐克的新石器時代早期遺址中發現的碳化殘骸裏有它。

國人稱它為大巢菜,某些學者考證它就是《詩經》裏的“薇”。今人多將它作為一種重要的綠肥和飼料植物,在饑荒時期,人們采集它的嫩莖葉做蔬菜食用,但它的豆莢和果實有微毒。如果非要將豆莢入菜,隻宜在鮮嫩期采收,煮熟後少量進食。

三)多花野豌豆(tufted vetch, 學名Vicia cracca)

又叫廣布野豌豆,原生於歐洲和亞洲西部,引進北美後,成為一種入侵性強的雜草。它在溫哥華野外分布很廣,數量大大超過了寬葉甜豌豆和救荒野豌豆。

這種多年生的野豌豆的攀援莖長到150厘米,晚春至夏末開花期間,藍紫色如彎月狀的小花從葉腋中發出,幾十朵花自下而上排成一串,像從草地裏冒出的一群 淘氣的藍精靈。每個藍精靈身高不足兩厘米,姿態柔曼,我常常擔心一陣微風吹過,它們就會折斷了腰。所有的小花均長在總狀花序的一側,整個花序從背麵看又似一個個精致的小牙刷。

該植物被廣泛用作牛的飼料,鳥類特別喜歡它的種子,也可以食它的葉子,故而被歐美人稱為牛豌豆和鳥豌豆(cow vetch, bird vetch)。

多花野豌豆非常引人注目,首先它的花特別多,每個花序可聚集四十朵花。其次它的豆莢與花朵一樣的獨特,裏麵含有球形的堅韌豆子,豆子體積較小,被芬蘭人叫做“老鼠的豌豆”。豆子沒有什麽食用價值,略帶毒性,嫩莖葉可做為野菜,但味道不佳。

四)微小野豌豆(tiny vetch, 學名Vicia hirsuta)

又叫小巢菜,經常和大巢菜(救荒野豌豆)生在一起。顧名思義,葉、莖、花都比大巢菜小一號。攀緣莖長到一米左右,花序上最多隻產生八朵幾毫米長的小花,顏色發白或淡藍。豆莢長一厘米,寬半厘米,表麵布滿密集的細毛,通常含兩粒種子。

原產於歐洲和西亞,引入北美後,與大巢菜混在一起作為綠肥。可能食用價值不如大巢菜吧,民間通常采全草入藥。

 

 

                                                 

 

沒有深入了解野豌豆前,我以為它們和家豌豆的味道差不多,隻需清炒,就香氣四溢口感嫩滑。原來不是所有的野豌豆都能食用,即使被當成野菜的那些野豌豆,其口感遠不如家豌豆,難怪隻能充當饑荒年代的救命糧。

我在寫作過程中,搜尋了很多相關的中英文網站,互相參考論證,對《詩經》中的“薇”即“救荒野豌豆”(common vetch)的說法產生了質疑。

首先,豌豆(包括野豌豆)的故鄉不在中國,它們來自歐洲和亞洲西部,漢代時傳入中國。《爾雅》中的“戎菽豆”即豌豆。東漢崔輯《四民月令》中有栽培豌豆的記載。所以豌豆在中國大約有兩千多年的栽培曆史。從元初才開始有吃豌豆嫩莢(也就是現在的食莢豌豆)的記載。從豌豆的傳播史來看,它是不可能出現在詩經年代的。

其次,從西周開始的曆代詩歌中,薇、蕨作為野菜相提並論,並長在相似的環境中。比如:

《詩經》: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惙惙。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

漢朝張衡的《西京賦》裏有:“草則葴莎菅蒯,薇蕨荔苀。”

 唐代孟郊的《長安羈旅》雲:“野策藤竹輕,山蔬薇蕨新。”

元代陳高《述懷》作“故土多薇蕨,春江有鯉魴。”

清代使人方文《訪姚若侯山中不值留此》詩:“知君秉性甘薇蕨,暇日相思還杖藜。”

我很幸運,在溫哥華定居二十年,徒步十分鍾即到保持良好的次生針闊葉混交林,開車五分鍾可達麵積不小的湖泊和草甸。我在很便利的條件下觀察了無數植被,包括各種蕨菜和野豌豆。蕨菜生長在陰濕的林下,針闊葉林越是茂密的地方,樹下的蕨菜越是繁茂。而野豌豆的生長需要陽光(至少半陰),多出現在草地和農田裏,它們和蕨菜基本長不到一塊兒。

曆史上著名的首陽山位於甘肅省定西縣,海拔在2186-2509米之間,伯夷和叔齊隱居於此,采薇充饑。以我的觀察經驗,野豌豆是不可能長在北溫帶深山老林的陰濕處的,故伯夷叔齊躲藏的林子裏發現不了野豌豆。

那麽什麽才是《詩經》裏的“薇”呢?我讚同另一部分人的說法,薇即“薇菜”(Osmunda japonica),屬蕨類植物紫萁科,和蕨一樣,性喜濕潤的土壤,長在樹下,嫩葉采來吃。

初生的蕨和薇長得十分相像,春天時的嫩莖都是纖細秀軟的一條,都頂著一頭毛茸茸的自來卷,采摘的時間相同。估計首陽山上的紫萁嫩芽產量不夠多,采摘季節又不長,伯夷和叔齊吃不飽,麵有饑色,最後還是餓死了,卻留下千古美名。

而在幾千年前的周朝,薇芽細嫩,薇苗輕柔,戍邊將士們集體采薇。這道春天裏的美味野菜,寄托了男兒們對遠方親人的殷殷思念和久別重逢的喜悅。“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我們總是在悲喜交加的心情中,對流年有了最深層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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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漪園 回複 悄悄話 豌豆花真漂亮。
我冇醉 回複 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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