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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2017-09-04 08:00:20) 下一個

有人在美篇軟件上發了一組波斯菊的照片,給文章取名“自由行走的花”,獲得了超高的點擊率。

我在黃昏散步時也經常見到不同品種的波斯菊,它們的葉子很細,似鬆針,細莖直立,又分叉出更小更細的莖,可以長到一米多高。 波斯菊的花朵絢麗多姿,有白色,粉色和紫色的,還有罕見的金黃色。大朵的花和我的拳頭差不多大小,也有直徑不超過六厘米的小朵花。完全綻放的時候,花朵如精致的薄瓷盤,每個花瓣上都有淺淺的略為凸起的紋路,花芯是金黃色的,非常生動可愛。

我走在蜿蜒的山路邊,內心莫名悸動,在秋日的暖陽下企盼與波斯菊倏然相遇。天是那麽的藍,白雲朵朵,波斯菊瘦長撩人的身姿在風中輕輕搖擺,自然而隨性,裝飾了秋天的夢。我嚐試著用手機拍攝波斯菊,卻怎麽也抓不到它們的神韻。因為它們是自由行走的花,有著獨立的精神和意誌,不受任何人擺布,也不願被我鑲進畫框裏做一朵呆滯的愛情解語花。

最早,波斯菊是屬於墨西哥的。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之後,歐洲的淑女紳士們才有緣見到這種楚楚動人的花。船員們采下種子,將它帶回歐洲栽種。波斯菊的生命力頑強,極易栽培,很快地被馴化為野花,從花園伸向郊野、山林。甚至海拔2700米左右的高原地帶,都能見到它們美麗的身影。敦煌莫高窟附近和藏區都有大片野生的波斯菊,蒙著酥油的氣息,成為寂靜肅穆外的另一種淡定。

波斯菊是如何傳到西藏的呢?有人說這種花是清末駐藏大臣張蔭棠帶到拉薩的。他進藏時帶了各種花籽,隻有波斯菊活了下來。它的豔麗八瓣花酷似傳說中的“八瓣格桑花”,一時間,拉薩家家戶戶爭相播種。此花生命力頑強,迅速傳遍西藏各地,人稱“張大人花”。還有一種說法,波斯菊是元代蒙軍入藏,從北方將種籽帶入西藏的。

由此可見,波斯菊是西藏的外來花,不是藏民們心中真正的格桑花。

某個朋友去過藏區三次,見到高原“綠毯”上成片綻放的各種野花後,認定了波斯菊是他心目中的格桑花。他說, 能被叫做格桑花的,一定是讓人有魂牽夢縈的感覺的花。生長在高原,看似嬌弱卻無比美豔堅強的波斯菊,最能代表格桑花的這種特質 - 那是他心目中愛人的形象。

是啊, 產生“深閨怨婦”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每個獨立的女性都是一朵自由行走的花。

十五六歲時,我已經喜歡騎著自行車和一幫同學去福州近郊的鼓山,八一水庫,鱔溪等地登山或者野炊。單獨一人時,我會騎車穿梭在著名的三坊七巷。三坊七巷原是出將入相文人薈萃之地,在解放後一度淪為“烏衣巷”,說難聽些,是福州鬧市中心的棚戶區,煙火氣十足。巷弄裏的青磚路麵高低不平,人們在院門口洗衣服,刷馬桶,洗菜等,汙水四處流。

偶爾坐在黃巷外公外婆家的小破屋裏,豎起耳朵聽著僅有一牆之隔的南華劇場傳來的咿咿呀呀的閩劇唱腔。唱詞幾乎聽不懂,似乎不如耳熟能詳的某些京劇或者越劇片段動聽,但來“看白戲”和“看戲尾”的居民很多。不是所有的戲迷都買得起票或者心甘情願去買票的,南華劇場後門正對著居民區,市民常擠在門邊“偷偷看”,這叫“看白戲”;演出快結束時,劇場大門會提前打開,湧進不少沒買票的人,這叫“看戲尾”。

外公外婆家的一麵牆正好緊挨著南華劇院的一堵牆,我們因此比其他居民多了一道“聽白戲”的福利。

後來在某些香港導演的懷舊影片中找到這種似曾相識的氣息。但願今後有一位土生土長的福州藝術家,能將這些舊時場景搬上大熒幕,傳遞給後人。畢竟,《荔枝換絳桃》等經典傳奇隻產在閩都,福州人的癡心與長情,全部化作清麗纏綿的戲劇唱詞了。至今,好多福州老戲迷還能張口就來這幾句:“(旦唱)  望君他朝折桂枝/(生唱)我願晨起替嬌畫眉;/(旦唱)伴君青燈晚讀書。/(生唱)感嬌一片勵勉好意;/(旦唱)青春應立為國之誌;/(生唱)好嬌姿,高潔似珍珠。/(旦唱)此生此世共你情無異;/(生唱)倆心一誌;/ (旦唱)效那鴛鴦戲荷池。/(生唱)願作水中並頭蓮;/(合唱)人間天上不朽詩……”

十八歲那年的秋天,我提著兩箱行李到廈大報道。從福州坐大巴到廈門隻有三百多公裏的路程。而從小患有嚴重暈車症的我隻敢乘火車,坐的是硬臥,在福建省繞了一大圈,大幾百公裏,從起點到終點要十五個小時。中途從各個小站大站上車的廈大學子很多,隻要一說是廈大的,很快打成一片,打撲克,閑聊,一起打發一段悠長難遣的時光。

不到二十歲時騎單車從廈門到泉州遊玩,我的兩隻胳膊曬得起了水泡,原本白皙的臉龐變得黑紅黑紅的,好像海邊的漁家女。

大三暑假去了蘇杭和上海,第一次走出了福建省。

在同學的鼓勵下,我開始克服嚴重暈車帶來的心理障礙,寒暑假時試著坐大巴往返於福廈公路。

工作後幾乎月月下泉州跑工廠跑貨源。為了對抗暈車症,我在出差途中幾乎一天不吃不喝的,腹中空空的,卻沒有一點饑餓感。一路上頭暈得不行, 好在沒有嘔吐。 為了向泉州人套近乎,我將大學時代學的一口不鹹不淡的廈門話也用上了,泉州人當然不覺得我口音不純正,口口聲聲說“你是廈門來的,老鄉老鄉, 自己人”,非常熱心地向我推薦其他工廠。我又厚著臉皮去敲這些工廠的門,遞名片,好說歹說,向別人要樣品和報價單。

泉州是我的風水寶地,我帶著一堆討來的樣品,傻乎乎地來到廣交會,竟然簽單了。我將單子下給了一家泉州工廠,趁著去督工的機會,讓工頭用摩托車載著我四周亂跑,參觀各種各樣的工廠,煞有介事地和工廠主聊天。晉江,安海,石獅,南安,惠安等地,來來回回跑了好多遍。我當時的想法很簡單:沒吃過豬肉,也要見過豬跑。自己做不了大生意,看看別人如何白手起家也是一種學習。

泉州給了我運氣,讓我在外貿公司立住了腳。因為第一次去廣交會就簽單成功,令老總刮目相看,我成了廣交會的常客。泉州鍛煉了我的意誌,讓我從溫室裏的花朵,變成了在職場上主動出擊,做事拚命的女漢子。

幾年後,我一個人拎著皮箱去北歐留學,又一個人移民到舉目無親的加拿大。我走的時候,沒有任何的擔心和恐懼,我的信心來自於多年在泉州地區的奔波輾轉。值得高興的是,我的與生俱來的嚴重的暈車症,在行車跑業務的辛勞中,竟然不治而愈了。

隻可惜那時還沒有出現一位叫薩頂頂的歌手,出了那張好聽的《萬物生》的專輯,我不知道世上還有自由行走的花,隻是在心中朦朦朧朧地覺得自己是一朵瘦弱又堅強的女人花。一張火車票,長途汽車票,飛機票…… 陌生的城市,神秘的異域,從亞洲到歐洲再到北美,紮根下來後,又去了南美和南極圈邊緣遊玩……

我在流逝的光陰中,努力找尋一種致命的吸引,用積極的文字和全身滿滿的正能量,去記載一去不回的舊時光。在我的筆下,山水有情,花草有意,每個人物鮮活而可愛。

在溫哥華生活了十幾年,戶外散步成了我一種生活的常態。隻要時間和天氣允許,我一般選擇傍晚出去走走。 在黃昏可以看到日落和明月初升,路邊的野花在晚霞映射下發出柔和的光,此時拍照效果最好,也最有詩意。月亮出來後,心裏的念想會暗暗滋生,拂過臉龐的風愈發溫柔,花更香,鳥兒的鳴唱婉轉無比,一天之中,隻有此刻難得的清淨和涼爽,還有比這更恬然和美好的事情嗎?

我如一支會移動的花,腳步輕盈,時緩時急,走在家附近原始森林的小徑上。行走於天地間,心情隨著身體的舒展,也在自由飛翔,想停就停,沒有人阻攔。路邊明媚的野花(包括波斯菊)的四時狀態,被我悉數錄在手機裏,接著出現在我的觀花日記裏。

順著山穀裏的小溪一路走下去,行到水窮處時,手機忽然響了,小兒親切的呼喚將我拉回現實:“麻麻你在哪裏?快回來吃飯。”

我一邊往回走,一邊在嘴裏哼著歌:“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自由行走的花……”

愛人,你跟得上我前行的腳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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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南小鹿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rainfy' 的評論 : 一年生草本,不過很好種的
rainfy 回複 悄悄話 非常喜歡這種花,很仙的樣子。
不知道這種花是不是季節性的?想種,可又怕需要每年忙活。
olive-c 回複 悄悄話 活出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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