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中有雀舌黃楊,因其小葉酷似雀舌而得名。雀舌黃楊在自然界中的生長環境十分獨特,並非漫山遍野都能生長成活,它大多集中生長在江河溪邊,生活習性總是與水結下不解之緣。由於生長緩慢,一年四季蓊鬱青翠,雀舌黃楊是盆景樹種中的上品,以穩健厚重的風格深受園藝愛好者的追捧。
名茶中有“雀舌”, 因形狀小巧似雀舌而得名。其香氣獨特濃鬱,是以嫩芽焙製的上等芽茶,產自雲霧繚繞的深山。古人作詩雲“添爐烹雀舌,灑水浄龍須” “玉壺烹雀舌,金碗注龍團”。
野草中也有”雀舌“,(學名:Stellaria uliginosa),每到春天就在野地裏瘋狂亂長,葉子長不過兩厘米,寬不過五毫米,形似小雀鳥的舌頭,故而也取了這個高大上的名字,試圖向名木雀舌黃楊和名茶雀舌靠攏。其實它的樣子稀疏平常,無論怎麽努力,柔弱的莖條也高不過三十厘米,一不小心,還被無意踩過的大腳小腳壓得扁平,半天直不起腰。它白色的小花零零星星散落在草叢裏,樸實無華,可以忽略不計。在閩西一帶,雀舌草常在菜園、收割後的稻田裏生長,與繁縷草、看麥娘等植物一同作為禽畜的飼料。它也是一味尋常草藥。
(花形酷似雀舌草的北美common draba)
因為“雀舌”這個充滿詩意的名字,每次從小草身邊經過時,我會忍不住看上幾眼,再深呼吸一下,試圖從四周清新的空氣裏嗅到深山雲霧的味道。兒時呆過的閩中山區是山巒重疊景色宜人的,小村落被群山包圍,半山腰散落十幾戶人家,黃色的泥巴牆,被風雨侵蝕得發黑的木門,房前房後有木槿花野梔子花和南瓜秧,村前有小溪蜿蜒而過。那裏的霧不是氣勢磅礴的, 更像一幅隨意的水墨丹青,將竹林掩得似隱似現;它也不是稀疏無力的,一分寧靜一分神秘,剛好讓你明白什麽是“不識廬山真麵目”。山裏的霧如夢如幻如詩如畫,一旦浸入鄉人的骨髓和靈魂,從此是斬不斷揮不走的情緣。
因為有了那段生活經曆,我愛深山勝過大海。閑暇時間多愛鑽進原始森林,半天不肯出來,而不願揚帆出海。
喝茶,也要選高山雲霧茶,典型的嗜茶如命的福建人。
閨蜜的老公去建甌出差,買了兩個仿製的建窯黑盞,托人萬裏迢迢帶到溫哥華給我和妹妹。老公看著喜歡,將妹妹的那份扣下了。我喝茶如牛飲,每天要喝上兩大壺,用大玻璃杯裝茶水。小巧的建盞不適合成日伏案工作快節奏的我。而且茶水倒進黑盞後,顏色都看不見了,我搞不明白宋人為何熱捧黑盞。
上網惡補了一下,方知宋代時興鬥茶。鬥茶時雙方各取茶末杯盞,以點茶之法衝泡。先將一點茶末灑在杯底,加入少許沸水,均勻攪動,使得茶成為膏糊狀,稱為“調膏”。然後繼續注入沸水,稱為“點湯”。點湯的同時,要用茶筅適度地擊打、拂動茶湯,讓茶湯泛起湯花。最後得到的茶湯應該泛著乳白色的湯花。建窯黑盞是鬥茶品茶最好的茶具。蔡襄《茶錄》下篇:“茶色白,宜建安所造者,紺黑,紋如兔毫。其坯微厚,之久熱難冷,最為要用。出他處者,或薄或色紫,皆不及也。其青白盞,鬥試家自不用。”
朋友送我建盞,無非提醒我放慢生活節奏,偶爾把盞一杯香茗,任絲絲幽香衝淡浮塵,潤澤心靈。
可是在北美,我找不到老家的雀舌草,且把花形相似的common draba (葶藶的一種)當作新版雀舌草吧。野草的名字可以隨意起,你若稱它為“雀舌”,它便是了。最重要的是,路邊的common draba總是喚醒我塵封的兒時記憶:遠山含黛雲霧繚繞,夢裏的竹林虛無飄渺,如仙境般美麗。小村莊裏還有誰的呼喚,深情婉轉,一種期待,等著我回去將它圓滿。
(common draba 開白色小花,果實是卵型的,見上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