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著名的晦翁岩就在二劉村邊。我們拾級而上,最先見到了朱熹教導兩大劉姓弟子讀書的石桌和石椅。山上植被茂盛,有鬆竹梅榕等,石階旁的滴水觀音碩大蒼翠,有一米多高。半山的三賢祠裏並排掛著朱熹和兩大劉姓弟子的畫像,還有朱熹避世二劉時的相關介紹。詹主任夫婦以前沒有聽說過二劉,看到三賢祠裏的介紹,忍不住讚歎:“世外桃源,文化底蘊,為什麽不好好開發一下旅遊資源呢?”
的確,這裏有曲徑幽深,古木參天,奇岩怪石,風景優美又鮮為世人所知,朱子獨具慧眼,將二劉選為避世之處。難怪我們家的祖輩擔心旗和鳳鳴養不活,從小就把他們寄養在二劉呢。按現在的說法,二劉是難得的天然氧吧,滋潤心肺怡情養性呢!
劉大哥說:“從前沒有通新路的時候,進出二劉村隻能爬山,翻過晦翁岩。全村的老老少少一輩子都在爬山。”
這個我聽大學校友良錦講過。從二劉出村時要經過大宏村,大宏村是施姓的地盤。有一次劉施兩大家族發生爭鬥,二劉村被大宏村民整整封鎖了三個月,沒有一個人能出來。二劉村偏安一隅的地形,注定了留在村裏容易困死,隻有走出去,才能謀大發展擁抱精彩的世界。難怪千百年來,二劉人或者外出求學走仕途,或者雲遊四海到處經商,在外人口遠遠超過常住在村內的。二劉弟子才思敏捷,出外闖世界時不忘用感人的文字讚美家鄉,於是長樂一代有“二劉子弟多才俊”的說法。
回了一趟二劉,方知自己的身體裏也流著二劉人的血液,湧動著二劉人勇闖天下敢打敢拚的氣魄。
下山時,劉大哥特地指給我看一塊叫做“鶴腹夜讀”的岩洞。岩洞很矮,隻容一個人躺下。據傳這是朱熹的劉姓弟子讀書累了打瞌睡的地方。原來外婆的先祖不完全死讀書,也是情趣之人,我忍不住笑了。
二劉尋根的最後一項任務:尋祖墓。
我根據族譜的記載,告訴劉大哥曾外祖父母(外婆的親生父母)葬在牆蘭裏。牆蘭裏是晦翁岩附近的另一座小山,山上到處是墳墓。劉大哥領著我們走了幾百米,一座座墳墓看過去。我覺得這樣找下去有如大海撈針,天黑前也找不到祖墓。於是我留下曾外祖父的名字,交待劉大哥去村裏打聽一下。我還要在福州呆幾天。離開福州前若能得到好消息,我再來二劉一趟拜祖墓。
臨走前,施大哥請我們在當地的海鮮酒家品嚐了福建近海才有的海鮮。施大哥一句話,解開了我多年的困惑。他說:“二劉人是古代中原漢人的後代,從河南彭城移民過來的,所以生得很白,不似海邊長大的土人。”
我一直納悶為何外婆所在的劉氏家族個個生得那麽好看,皮膚白白的水靈靈的,沒有鄉下人的土氣。原來我們是中原遷來的漢人的後裔啊。
我長得像父親,相貌平平,卻也繼承了母親家族的身材和皮膚,走到哪裏,總是有很多人問:“你是江浙一帶的吧?福建人哪有這麽好的皮膚?”說這些話的人,其實還是不太了解福建古代的移民史的。
劉大哥的效率很高,兩天後,他發來一組墳墓的照片-他已經從本村人那裏打聽到了外婆家的祖墓,特地去拍了一組照片發給我。
我買了兩束菊花,詹主任和特地從溫州趕來的大學同窗敏東陪我又去了一趟二劉。
第一次去二劉時,陽光燦爛,氣溫二十幾度,福州的冬天難得有這麽高的溫度。主任說這配合了我愉快的返鄉心情。
第二次去二劉,天空下著蒙蒙細雨,似乎知道我要去掃墓,在十二月的暖冬給我創造一個“清明時節雨紛紛”的意境。
劉大哥和施大哥在村口等我。劉大哥說族譜的記載有誤,我的外曾祖父母其實葬在村子的另一頭。考慮周到的兩位大哥特地準備了幾把雨傘,方便我們遮雨。他們的質樸熱情讓我感動不已。
我們順著一條泥濘的小路走了不到一公裏,來到了一個地勢比較平的山頭,見到了祖墓。外婆家的祖墓占地很大,墓碑上有獅子石雕,還有精美的人像石刻,以及“龍飛鳳舞”四個大字。我看到了曾外祖父的名字以及必成必新兩位舅公的名字。曾外祖母坤嬌也葬在那兒,墓碑上寫的是“林氏”。如果不是新版的族譜加進了女人的全名,我恐怕永遠無法知道她的名字了。
我將鮮花擺在祖墓前,跪了下來,默默地說:“曾外祖父母,兩位舅公,我終於回來了。劉家的祖訓我沒有忘記。我要像你們一樣,永遠善良地活著!”
我拜祭的時候,雨突然停了,雨後的二劉村景色秀美,空氣格外清新。兩位大哥打趣道:老天知道你心誠,祭祖時雨停了,特地給你一個寧靜的環境。
是啊,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主答應的,一定會給足。我們家族的幾代人,不就是在美好的盼望中堅持著忍耐著,終於等來了雨過天清嗎?
你若問我從近百年的家族故事中發現了什麽,我一定答你:我感受到了上帝溫柔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