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開了博客,開始發各類題材的短篇(不敢寫長篇,一是文學功力不夠,二來工作忙,文章都是見縫插針寫的,是一種減壓手段,沒時間構思中篇和長篇)。陸陸續續寫了不少家事,發在文學城上,很多文章上了頭版。看來讀者的眼睛是雪亮的,辨得出我的故事是真實的,而且相當感人,用高點擊率表示欣賞和鼓勵。
有朋友建議:你生在福州,母親的祖家在長樂,你寫了這麽多福州人長樂人的故事,為什麽不去查查外公外婆的家譜呢?
查我們家的祖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外公外婆家族的人我大多數沒見過。媽媽從記事起,在福州城裏隻過了幾年錦衣玉食的生活,家族就敗了,親人們做鳥獸散,很多人被趕回長樂老家,又做起了農民。可能是童年少年的經曆太痛苦了吧,媽媽無數次在我們麵前流露出“願世世代代不生土豪家”的想法。她不太願意提她的往事,從小生活在福州城裏的我們兩姐妹,也幾乎沒有見過鄉下的親戚。
媽媽和我說家族故事時,也基本不提那些親人的名字,這更增加了我查詢的難度。
但我還是下決心把外婆家的族譜找出來。一年多前,一個長樂朋友跑了一趟二劉村,回來後告訴我:二劉村正在重修族譜,要將女性的名字也放進去。現在是新時代了,男女平等,女人在族譜裏也要占一席之地。新的族譜要一年後才能拿到。
我隻好耐心地等。恰逢好友詹主任一家來溫哥華探親,我和他們聊起家事。主任夫婦非常熱心,願助我一臂之力。他們先後托了幾個朋友,一開始,得到的仍是相同的答案:正在修家譜,慢慢等著吧。
後來,有個朋友拿到村裏的負責修族譜的老人劉炳進的電話。他在村裏生活了幾十年,有可能認識我外婆的親戚。
我和他通了國際長途。老人將近八十歲了,口齒仍很清楚。我給他報了外婆和姨婆的名字,大概說了她倆夫家的情況。末了,我很抱歉地對他說:“我母親這一生很坎坷,我隻想她快快樂樂的過完餘生,所以不敢打擾她,向她仔細打聽家族其他成員的名字。我的資料很有限,有勞您了。”
老人說:“我幫你問問,你一個星期後再打電話來。”
一個星期後,老人聯係了詹主任的朋友,說信息找到了,他會請人抄下來帶給我。我以為他最多抄幾個人名給我罷了,沒想到詹主任突然發微信圖片給我,圖片上有我外婆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名字。主任說,老人從老族譜裏查到了外婆這一支係的族譜。老族譜太舊,根本無法複印,新族譜還未完全修完。老人怕我等得著急,趕緊讓人用上好的宣紙將外婆這一支係的族譜全部抄了下來,線裝成冊,九百多年的族譜全齊了。讓詹主任的朋友倍感驚奇的是,改革開放幾十年後,長樂已經富得流油,二劉村依然保持著非常質樸的民風。朋友隻是為我拿族譜的,去的時候也沒帶什麽禮物。他深知長樂人太有錢了,根本不稀罕什麽小禮物,幹脆什麽也不帶。他拿了族譜,老人硬是留了他吃一頓飯,非常熱情。
這段小插曲讓我想起我的外公外婆和姨婆在世時也是如此真誠待人的。這就是流傳幾百年的家風吧。
去年八月,主任夫婦又來溫哥華看望讀大學的兒子。他將家譜鄭重地交給我。我翻到有著外婆名字的那一頁,發現外婆是二劉劉氏家族的第三十五代。近幾代的家族成員裏,加上了女兒和她們的夫君的名字,女性配偶不再隻是一個姓氏,寫了全名。觀念的改變,讓我得以在新謄寫的家譜裏看到了外婆外公的名字。隻是外嫁的女兒的後代,就不再出現在族譜裏,所以族譜裏沒有我母親的名字。我翻著族譜,母親斷斷續續告訴我的家族故事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我將這些人物和情節有次序地剝離開來,看著家譜,全部對號入座啦。
我抱著家譜去妹妹家時,她正準備出發去美國出差。我指著族譜上外婆的名字對她說:“我們的嬤嬤終於回來啦,和我們永遠在一起了。”
妹妹的眼圈紅了。她從小是外婆帶大的,一直管外婆叫“嬤嬤”(奶奶的意思),特別親。凡是我寫的家族故事,她讀得最認真。外婆已經過世十三年了,在我們的心裏,她從未遠離。
我買了一瓶加拿大特產的冰酒,托詹主任回福州時捎給劉炳進老人表示謝意。我也接著掛老人家的手機想親口道謝,電話打了幾次,一直沒人接。
詹主任回國後不久,忽然發微信給我:劉炳進老人去世了。為我抄寫完族譜不久,他去登山,回來時染了風寒,竟然一病不起與世長辭。主任的朋友拿著我的冰酒去他家時,老人已經下葬了,我的冰酒隻能用來安慰他的家人。
主任的朋友還說:二劉村至今保存著很多原始麵貌。
劉炳進老人的猝世讓我傷感不已,仿佛失去了一個深入了解二劉的窗口。我在心裏催促自己:我要回去了。再遲一些,恐怕見不到嬤嬤生活過的痕跡了。
於是,萬裏迢迢一路風塵,我從溫哥華直飛廈門,又從廈門來到福州,終於在去年聖誕前夕來了一次二劉的尋根之旅。
我是二劉人,看您的文章寫的很通俗,不錯,繼續出文章以饗讀友。告訴您一事是此次編二劉族譜的專家;原長樂市市誌委員會主任高宇彤先生現在移民定居在美國。您要寫或了解更多有關二劉以及長樂的曆史,他無愧是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