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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他頭頂的白色長發

(2016-07-24 14:07:17) 下一個

少時讀古詩詞,遇到不懂的地方,常常跳過去不深究。我是這樣為自己的懶惰找理由的:每一首詩詞都有獨特的意境,能夠引發讀者的喜悅或悲傷之情,讀者即使隻讀懂了大半,也能在心裏自行揣摩意與境的完美交融。所以讀詩可以用囫圇吞棗的方式,讀的多了,自然能豐富精神世界。

我寫文章時愛引用古詩詞,一則用古人的精粹掩飾自己的詞窮,二是虛榮心作怪,標榜一下自己的古文造詣。

我的兩個香蕉小兒從小學中文,背了不少古詩。他們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為了鼓勵他們學中文的積極性,我積極地上互聯網為他們查找正確的中文解釋。一來二去,我也開始仔細研讀古詩詞。

最近讀到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敢是蓬蒿人”,熱愛植物的我忙著搞清蓬與蒿這兩種雜草的區別。

蒿草(Artemisia)是菊科中的一個大屬,以1、2年生草本植物為主,多有濃烈的香味,葉上多具白色絨毛。種子具有像蒲公英種子那樣的穎毛,可以隨風飄逝,表示一種漂泊的狀態。

蓬草俗稱“飛蓬”, 飛蓬屬(Erigeron,俗名Fleabane),菊科植物,全屬約有200種以上,主要分布於歐洲、亞洲大陸及北美洲,少數也分布於非洲和大洋洲。我國有35種,主要集中於新疆和西南部山區。

飛蓬枝葉似楊柳,根類竹根,且短淺易斷。秋季枯幹後,由於體輕,遇風根斷,隨風而走,所以有“秋蓬惡本根”的說法。在中國文學裏,“飛蓬”一詞有“野外飄零、身不由己”的象征意義,蘊含著無奈、哀愁與悲歎。

當然,如果你不那麽認真,也可以認為蓬即蒿,反正它們都是菊科的嘛。

古代女子害相思病,容顏憔悴,是這樣描述自己的: “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 我忍不住想象,難道她是一位矯情的貴族女子嗎?我年輕時也失戀過,卻不敢這樣放縱自己。我要天天出門跑業務為稻梁謀,頭發一定要梳得整整齊齊的,還噴上一些發膠定型,力求一絲不苟。衣服也要光鮮亮麗,看起來像一位成功的職場女性。

失意擺在心裏,淡化在歲月裏,久而久之,練就了高情商(自我揶揄一下)。

隻是偶爾,心底有些小脆弱,我會在紙上塗鴉幾句,用現代詩的形式重寫“首如飛蓬”: “北疆荒原上落寞的飛蓬,終於和秋風有了一次相逢。她將快樂和悲傷連根拔起, 飄到他的頭頂成一束長發。隻要有愛做報償,等待的時間太長也無所謂。可是無情的剪刀,卻在今天將她剪掉。來不及告別,她又被飛鳥銜起,穿越高原雪域,橫渡茫茫太平洋。楓葉燃燒的季節,她停泊在長街的轉角,等待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悄然而至。愛,本沒有名字,相遇之前,它的名字叫等待。”

我來溫哥華後,平時在戶外遇到的野生飛蓬有兩種:一年蓬(daisy fleabane, 學名:Erigeron annuus)和加拿大飛蓬(Erigeron canadensis,俗名horseweed, 馬雜草)。它們的花樸實無華,和美沾不上邊,很符合古詩詞中的飛蓬形象。

今年初夏,我在鄰居家的花園裏見到了豔麗飛蓬(showy fleabane, 學名Erigeron speciosus)後,飛蓬是野花中的素人的舊觀念才被打破。豔麗飛蓬的花朵直徑約四厘米,纖細的紫色花瓣多達100多枚,圍在圓圓的黃色花心四周,整朵花的造型像靜止的車輪。當然,出現在我眼前的是改良過的園藝品種,植株矮小緊湊,身高不到四十厘米,花兒一朵挨著一朵,遮蓋了枝葉,跳入眼簾的是一片深沉的紫色。

原始狀態的豔麗飛蓬產於美加西部(加州除外),因經常出現在與草地交界的山楊林(quaking aspen)樹冠下,又被稱為“山楊飛蓬”(aspen fleabane)。在BC省,野生的豔麗飛蓬分布在喀斯喀特山脈以東,可以長到1米多高。它的花期從6月到10月,與8月中旬開花的常見的道格拉斯紫菀(Douglas Aster,學名Symphyotrichum subspicatum)外形很相像,許多驢友分不清。其實在花期內辨認這兩種野花很簡單。首先數花瓣,豔麗飛蓬的花瓣在75至150枚之間,道格拉斯紫菀的花瓣瓣數明顯少很多。其次觀察植株,豔麗飛蓬的莖幹下部有極其稀疏的短毛,靠近花序的莖幹則光滑無毛,葉麵光滑,僅葉緣有細毛。而道格拉斯紫菀的葉子和莖幹布滿了細毛。

紫菀的花語為愛情和忠誠,在西方文學界的地位高於豔麗飛蓬,可我覺得後者最懂得我的當下心事。我已經找到那一個他,兩人一路走著,共同麵對風霜霧靄,一起對抗寒潮洪荒。青春的花枯萎之後,我就長成了他頭頂白色的長發,偶爾,有幾隻迷途的小鳥在團起的發間築巢,每日隨著晨起的太陽鳴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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