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對南京大屠殺太熟悉了,很少覺得要去專門讀什麽資料書籍,張純如的書1997年麵世和她隨後自殺,引起震驚,一度傳出她自殺原因在於受到《南京大屠殺》一書寫作調查研究時所揭示人性黑暗的影響,雖然後來證明並無此事,但書的內容和細節還是有一種無形的壓力,有一種擔心被拽到地獄深淵的恐懼,後來累累打算坐下來讀讀,但都被這種恐懼打斷,如果不是因為擔心如果進棺材前還沒讀過而後悔,也不會下定決心去讀。
張純如以“世界曆史上極少有什麽暴行可以在強度和規模上與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軍進行的南京大屠殺相比”【3】開頭,她堅信比起納粹的猶太人大屠殺,南京大屠殺更令人發指,可以說這很恰當,這不是降低猶太人大屠殺的殘忍性,兩者都是種族滅絕,兩者都是因喪盡人性才做出來的滅絕人寰的千古滔天大罪,猶太人大屠殺是把人的生命奪走,而南京大屠殺是奪走他人的生命,還要把自己的獸性投射到全世界。
集中精力閱讀南京大屠殺,很難不發抖。如果有人間地獄,南京當時就是地獄。
如果邪惡有程度,南京大屠殺就是最邪惡的種族滅絕,對於無數不能自保的人,即使老弱婦孺,日軍不僅沒放過,而且還在他們身上發泄自己的獸性。這種獸性超越了對受害者侮辱,反映了在日本軍國主義大環境洗腦下人性徹底的喪失,反映了這些罪人內心的卑賤感,隻有通過最野蠻的暴力,才能掩飾他們內心的缺陷,才能證明他們自己的存在價值,通過暴力,通過羞辱、折磨、強奸、屠殺來證明自己不低人一等。
一天,尾野少尉對我們說:“你們還沒殺過人呢,所以今天我們做一些殺人練習。你們一定不要把中國人當人看,而是要把他們當成豬狗不如的東西。勇敢點兒!現在,自願參加殺人練習的站到前麵來。”
沒有人動。少尉發怒了。
“你們這群膽小鬼!”他吼道,“你們沒人配得上日本士兵的稱呼。真的沒人自願嗎?那我可要點名了。”接著他開始喊我們的名字,“大穀——吉川——上野——田島!”(天啊!也叫到我了!)
張純如說她寫《南京大屠殺》的主要原因是發現當今大家不是已經把它遺忘了——肯定是遺忘了,而是世界上絕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她把這種遺忘叫為“第二次強暴”(Second Rape of Nanjing),對與受害者,對於他們的家人,對於中國,對於世界,都是極大的不公。然而這種遺忘首先是政治,尤其是後來冷戰的結果,共產黨國民黨都因為自身的需要放棄了對日本索賠的要求,她講述當中國很多受害者聽到這一消息時,都覺得晴天霹靂,不敢相信那是真的,自己的經曆,所遭受的殘害,好像在國家利益之前都不值一提。
張純如在中國深受尊敬,這是她在南京大屠殺紀念館的塑像
今天,中國至少不會在提起南京大屠殺時遮遮掩掩,但是另外兩個參與者,台灣在回想當日本殖民地的溫暖,日本則幹脆否認大屠殺的事實。
不久前有兩個年輕跑到晉國神社的博物館裏去參觀了一次,那裏不許照相,所以很多匪夷所思,荒謬的宣傳隻能通過口傳流傳出來,他們偷偷拍了照片,在B站做了個視頻,他們發現了什麽?晉國神社對南京大屠殺一語帶過,對於代表日本的國家利益來說,南京大屠殺沒發生,而且還是中國人的錯:
在日本的中小學教育裏,日本在二戰的罪行並不被描寫成罪行,而是一種為了幫助“亞洲人民推翻白人的殖民,實現自主”的大無畏行為,日本洗腦比起中國有過之無不及,新一代日本人也因此對自己的曆史基本不了解,也沒人在乎,這種日本激進的民族主義和軍國主義改寫曆史為自己的罪行洗脫的本性,是日本侵略戰爭和二戰野蠻性的延續。亞洲廣大人民對日本政要繼續參拜晉國神社感到憤怒,不是對曆史的糾結,而是表達對日本這個民族缺乏自省、懺悔的精神憤慨。
美國作為日本保護國,縱容了日本這種改寫曆史的行為,早期是出於冷戰的需要,現在是出於第二次冷戰的需要,美國隻有在(上世紀)80、90年代反日風氣中才對日本否認、改寫二戰曆史加以譴責,對美國來說,中國死人多了,自己不還有大躍進嗎,嚷什麽,日本串改曆史,在大局麵前並不重要,人權好,價值也好,都是有選擇的,以前美國袒護了多少日本戰犯?現在隻不過閉口不說罷了,誰能說什麽。
我時常問起,為什麽全世界對美國在日本扔兩顆原子彈那麽在乎,而南京大屠殺沒人提,是因為原子彈可怕嗎?當然是,原子彈不分青紅皂白瞬間能把幾十上百萬人的生命奪走,是威力最大的武器,但在我看來,真正的原因,是因為西方知道原子彈可以扔到自己頭上,而南京大屠殺那樣的慘案卻不可能在自己身邊發生。在大屠殺發生後,在南京白人區的美國人把自己的所見所聞發回美國,在主流媒體上刊登出來之後,美國不少人覺得匪夷所思,拒絕相信那麽野蠻的行為能在現代世界發生。這種大舉反核武器而對南京大屠殺一字不提的做法在日本顯得最突出,張純如問,誰在乎南京大屠殺被殺的人超過廣島長崎死亡人數的總和?
張純如說得對,自己的曆史,自己的利益,自己不說,是沒人替你說的。她是一個美國人(美籍華人),但在南京大屠殺這一曆史慘案上,她卻非常明確的把自己當成一位中國人,絕對不能忘記南京大屠殺,不能允許任何一個政府或黨以自己、暫時的利益拿南京大屠殺做交易,也不允許世界將南京大屠殺忘記。南京大屠殺這一場悲劇,不僅僅是中國人的悲劇,也是人類的悲劇,將之遺忘,是對全人類的背叛。
“人類殘忍對待同胞的編年史講述著漫長而令人痛心的故事”【5】,什麽時候了結,誰也不知道,希望人類至少能不忘記過去的種種悲劇,把它當作自己的行動一麵鏡子。
【注】
【3】引用《南京大屠殺》來自中譯本。
【5】曆史所記載人類自相殘殺的曆史真是一部悲哀的曆史。
日本國應該賠償戰爭給中國人民帶來的經濟損失。
被譽為中國的辛德勒的約翰?拉貝(John Rabe),在回到德國後處境很差(傷害了德日關係),《拉貝日記》的發表,得益於張純如追蹤、鼓勵。張純如提起,當時大家都害怕日本極端分子會加害,於是他們找了一個保險的辦法,悄悄跑到美國,然後大張旗鼓把資料捐贈給耶魯大學。估計那些資料有來自拉貝一部分。
欽佩張純如麵對惡行的勇氣。耶魯大學神學院圖書館南京大屠殺的史料收藏:
http://web.library.yale.edu/divinity/digital-collections/nanking
這裏列出了圖片和視頻部分:
https://bbs.wenxuecity.com/rdzn/4862261.html
一邊拿錢一邊笑著寫。
敬佩!她是最美、最勇敢的女作家!
想為她做點什麽,她是寫作人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