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伊斯坦布爾，讀《我的名字叫做紅》2 － 金三角

金三角 －博斯普魯斯 咖拉塔印象

Brophoros and Galata Impression

 

斑馬線？那是畫在路上的裝飾

 

        外麵陽光燦爛，還不是做夢的時候呀！放下行李， 我們便興衝衝的上路了。 到那裏呢？沒有想好，反正走走瞧瞧。路上的車真多，司機得有在夾縫中勇於鑽闖的勇氣和技術車才能前進，行人也一樣，要有敢在挪動的車子中過馬路的膽量。和中國的大城市一樣。斑馬線？那是畫在路上的裝飾…不過我還是慶幸，我們用的是自己的雙腳交通工具，比任何輪子工具要快得多了。

 

 

是博斯普魯斯觀光船還是廈門鼓浪嶼的渡船？

 

    不到二十分鍾，我們來到了博斯普魯斯海濱。也不知怎麽的就跟著人群上了一條觀光船，就10元土耳其錢一個人…這個船中等大，兩層大概可容100 人吧，上層觀光比較好的已經滿了，我們就坐在下層的船尾。我想起了小時候乘渡船從廈門到鼓浪嶼，其實並無多少相似處，但就是覺得親切， 大概是那海風，那感覺到的鹹腥味，還有那很響很響的馬達聲。

我小時候老覺得海上船尾那白花花的海浪道是被那很響很響的馬達聲拉開的…白藍相間，腥鹹互滲的海浪道越來越長，阿雅索菲亞博物館和清真寺的塔尖圓頂在熱氣騰騰的陽光煙霧中也越來越遠。恍惚間，我好像覺得自己是在廈門的渡船上，海浪道和馬達聲中漸漸遠去的是鼓浪嶼的八卦樓，是童年的失落，失落的童年。

 

海邊遊泳人

船向東沿著歐洲海岸去，靠著亞洲海岸回…兩岸都有許多圓頂尖塔，皇宮別墅，古堡斷壁，綠樹紅花，浪濤起伏的山丘，歐洲岸有七個這個樣連綿起伏的山坡，每一個都有鼓浪嶼那麽大那麽美。可哪一座山丘伊斯坦布爾天才作家奧爾罕·帕慕克最喜愛的呢？我仿佛聽到那本《我的名字叫做紅》書“黑”十二年後又回到故地時候的感慨：

 

“當你熱愛一座城市並且時常漫步探索其間時，不僅你的靈魂，就連你的身體，也會對這些街道極為熟悉，以至於多年之後，在一股或許因為憂傷飄落的輕雪所引起的哀愁情緒中，你的腿會自動帶著你來到最喜愛的一個山丘”

    我最喜歡的鼓浪嶼一角，是港仔後那個平凡的海灘，藍瑩瑩鹹腥腥的水， 黃燦燦熱湯燙的沙灘，還有那口有著清泠泠冰涼涼的清水井。我和爸爸在海裏嬉戲學遊泳， 在炎熱的驕陽下拍打鹹鹹粘粘的海水，然後赤足裸奔到井邊，就等著一桶井水從頭上澆蓋而下，那沙灘的燙熱，熱進心懷；那井水的涼爽，爽入血脈，永永遠遠。 

   

遠遠的， 我突然看到了岸邊有人從高高的水泥岸上跳到海裏遊泳，眼霎那模糊，淚滾下臉頰，順著嘴角流到舌尖，鹹鹹熱熱的。小時候，我也常常和爸爸到廈門的海濱公園岸邊遊泳…真的就這麽撲通地往海裏跳。不過，爸爸總是會在海裏等著我。有時我的鼻子嗆水了，就有爸爸的大手托住我，讓我拚命地把灌進鼻子裏鹹腥的海水擤出來，那可真的很鹹很鹹嗬！其實在海裏泡著並不好玩，好玩的是，跳下水後，立刻遊到嵌在水泥岸邊的鐵鏽梯子上，讓爸爸拖著抓著推著沿著梯子上岸；然後，再往海裏跳。嗨，這可是海邊城市孩子的樂趣特權……你看，你看， 岸邊那個小女孩，捏著鼻子正在往下跳......

 

        女孩，博斯普魯斯海的水是否也是那麽那麽的鮮美？ 女孩象魚一樣的遊到岸邊，也抓著生鏽的鐵樓梯。喲，我相信，鐵梯邊的混凝土海岸一定鑲嵌著醜醜腥腥但卻美食美味的海蠣子。

       女孩，你穿著遊泳衣，那麽自在自由美麗， 你上岸後是不是又要穿上伊斯蘭頭蓋裝，然後， 拿起繡針，織繡出不屬於你的絢彩麗花， 直到滄桑滿麵花滿地？

 

包頭巾的伊斯蘭女郎和她的情侶

        船上，坐在我們對桌的是一對年輕的伊斯蘭情侶， 男的穿著一件短袖襯衫和牛仔褲，和西方男人一樣，女的則穿著伊斯

蘭黑色袈裟，蓋頭蓋麵的隻留下一對眼睛，絕對而完全的伊斯蘭女人。她的男人牽著她的手，兩人親親熱熱地指點岸邊伽啦塔景色… 

      “她熱嗎” 最怕熱又已經汗流浹背的老公對我悄悄耳語，”咳！要是我，會叫我的女人把頭蓋什麽都拿掉，多熱呀！” 我說，“是啊，為什麽男的不紮頭布了？是因為女人包頭巾是宗教信仰，而男人紮頭布隻是民族服飾嗎？”

        恍惚間，我聽到了埃斯特，那個《我的名字叫紅》裏的猶太女人在大聲招客： 

“賣布品的來了！賣布品的!。。。「我這兒有皇室都能用的最好的細麻紗布。有從喀什米爾來的漂亮披肩、布爾薩的絲絨腰帶布、精緻的絲綢滾邊埃及襯衫布”

       這個踏遍伊斯坦布爾所有大街小巷，為伊斯坦布爾一般姑娘做了媒的小商販媒婆，布兜裏總是包著五顏六色的中國和世界各地絲綢布料，走街串巷四處兜售販賣， 她竊竊自喜道， 這些都是伊斯坦布爾女人無法抗拒。 她當然也是書中男女主角'黑'和謝庫瑞的傳信人。十六世紀，謝庫瑞因為'黑'來拜訪父親，也特意穿上紫色的綢緞。

        其實， 奧斯曼帝國時候， 女人和男人穿著差不多。因為奧斯曼也是個善騎的民族， 女人也驍勇英俊， 因此燈籠褲時日常女裝。歐洲有幾位女權主義先鋒者還很羨慕奧斯曼帝國女人的人權。 當時英國駐土耳其大使太太，把燈籠褲作為女人平權的例子，而引進了英國， 成為後來的馬褲。

         是什麽時候伊斯蘭女人開始這樣捂著沉重的黑衣袈裟？是什麽時候開始東西文化換了位，西方女兒成了自由浪漫的女神，而曾經讓人羨慕的阿拉伯文化倒被蒙上不見天日的黑頭巾了？

 

 

是伊斯坦布爾的斜坡石階還是鼓浪嶼的幽深小巷？

 

        據說落日時登全城至高點咖啦塔（Galata Kulesi)俯瞰環視伊斯坦布爾城是一種很美的享受。下船後我們就奔咖啦塔去了……其實，伽啦塔本身隻有六七層樓高，不過她站在城中的高坡上便成了這座老城的至高點了。最開始時她是一座燈塔，是讓海上的船隻看陸地用的，大部分時候是被仰視的；幾百年後，她變成遊客俯瞰美麗的博斯普魯斯海彎和環視伊斯坦布爾城市屋頂風光的最佳點。

        走在蜿蜒起伏凹凸不平的斜坡老路上，我仿佛回到了好久以前尋找日光岩的鼓浪嶼小巷裏。兩邊半老不老的土牆，已經被歲月磨得光滑閃亮在陽光下燙燙熱熱的花崗岩石路階梯，鬱蔥蔥的藤蔓萬年青，還有紅豔豔的海棠花鳳凰樹，都是那麽的似曾相識，隻是路上行人麵麵相異， 幽靜小巷白牆院裏傳出的樂聲，不是鋼琴曲，而是某一種如續如斷的弦樂，勾魂，淒涼。

        這巷道山階上很少看到東方人，多數自然是土耳其人，中東人和歐洲人。這裏的女人不是穿伊斯蘭袈裟就是穿長裙，少數穿褲子和短裙。 這些女人多數很苗條，皮膚白皙，黑發大眼，飄逸的長裙從腰間一直飄灑到腳跟，走在蜿蜒起伏鬱鬱蔥蔥的山坡小巷間，很是婀娜柔美…穿著半短褲的我突然很想要一條這樣的飄逸古雅的長裙，在異鄉他國婀娜柔美一番。

 

似曾相識的樓頂平台

 

        在伽啦塔上看伊斯坦布爾全城確實是很美的享受。金角灣上橫跨歐亞兩州的大橋在陽光下一晃一晃的，遠遠看上去有點象舊金山大橋。波瀾起伏的山坡上站滿了各式樓房，仿佛每一個小山坡上都有一座圓頂劍塔的灰色清真寺。房子的屋頂多是紅色的，而灰色圓頂一定是伊斯蘭寺廟。近看，我又要感歎，怎麽那麽象中國嗬！更確切地說，那麽像我的故鄉廈門。你看，那兩家陽台間隔著的刺蝟形鐵圍牆，窗前曬的衣褲， 樓頂平台上放著許多紅紅綠綠的盆栽，還有那些在天台上捉迷藏玩耍的孩子們…

小時候，我常常一個人跑到我們家五樓的天台上，仰天而臥，編塑天上的雲，指數銀河裏的星…

哦，那個四方紅磚鋪地的天台上躺著的一個帶著粉紅色緞頭巾的伊斯蘭小女孩，她是不是也在編造天邊那朵飄飄浮雲的故事？她是不是會說，嗬，那朵雲象中國的龍船，還是說象阿拉丁的吉祥壺？女孩，好好的玩吧， 今晚會有很美的星空。你看，風正把雲的披紗輕輕吹開，好讓涼爽的星空閃爍。

 

包頭巾的女郎橋頭飛竿

 

         太陽落海歸家的時候，我們下塔了。塔在北岸，我們的旅館在南岸。 在海風中散步，從步行橋(Galata Bridge)過博斯普魯斯（Bosphorus)海彎是很暇意的。記得旅館裏的那位大眼土耳其女郎說，這座橋很人文，一定要在橋上看垂釣，在橋下吃海鮮 。

    果真，橋邊的欄杆邊站滿了釣魚的的各族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有穿黑袈裟包頭巾的女人，格式各樣的玻璃瓶子裏裝著釣上來的銀色小魚，怎麽都那麽小呀？搪瓷盆盆罐罐和塑料小凳子小桌子都是舊舊髒髒的，式樣和小時候在中國時用的的也很像，我敢說有很多可能還是中國產的， 隻有那魚竿是透亮的絕對現代化的。

 

    你看，那位包頭巾穿著黑色袈裟的伊斯蘭女人那麽嫻熟地往天上海裏飛杆，讓銀絲在藍天上劃了一道美麗的弧線，栽到藍藍的海裏就變成看不見的深深一點，充滿希望的點。她收杆時，銀線的那一頭有小小銀魚蹦博，不是一條，是一串，大概有五條，每條間相隔一尺吧，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杆釣一串銀魚的，也是我看到的最美的飛杆動作，一個大熱天包著頭巾穿著厚厚伊斯蘭袈裟的女人的飛杆（當然，電影一條大河裏的飛杆之美是無以倫比的）。謝謝你，這個不拋頭露麵的伊斯蘭女人，你給我驚喜和美感，我可以感覺她很滿足地笑了，顯然垂釣之樂不在魚之大小。我突然覺得那串銀魚象串項鏈，如果戴在那個女人身上一定很美。我看到美麗的揮杆女人的黑色袈裟裏有一瞥含蓄溫柔的粉紅色， 那是她穿在裏邊的絲綢衣衫吧。

 

        這些釣魚的人有些是過客，隨便租根杆便可自得其樂。我這麽猜想是因為一個老頭麵前擺著自少十幾條這種很高檔的杆，好像不是他一個人在釣魚。我沒有站著看個究竟便匆匆趕到橋下的餐廳吃海鮮了。

    

橋下的奧斯曼海鮮餐 

 

         橋下麵是另一個世界，一家連一家的小吃堂吃店好不熱鬧喲！我們剛一進入走道，就被一個土耳其小夥子硬是請到一個座位上。還好，這個座位側對大海，兩個座位麵麵相對，一個座位麵對阿雅索菲亞博物館（Hagia Sophia)巍峨的劍塔圓頂，另一個則可以看到橫跨歐亞兩岸的大橋(Bosphorus Bridge)。此時，暖色的燈已經打在阿雅索菲亞的身上，讓她顯得通體透亮，神秘美麗。而大橋上的五線譜彩燈也在海麵上翩翩起舞。 

        綿綿的波斯音樂溶和著土耳其小夥子的拉客聲，熟悉兒陌生的海濱城市的腥鹹味飄入了烹香的烤魚味。嗨，我真餓了。

        土耳其的餐飲是比較講究的。 這個橋頭餐廳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家常菜餐廳，但端上桌的土耳其式的沙拉卻做得十分精致，青菜西紅柿黃瓜鮮果切得均勻精細，瓣著清香的橄欖油，有條不紊地堆砌在一個細瓷白碗上，碗的周邊用綠生菜紅蘿卜片白蔥杆兒擺成一朵花似的。老公的烤藍魚也是讓人驚歎的， 一條中等大的藍魚帶頭帶尾的均勻對開著，沒有一點破綻，沒有上好的刀功是做不到的。魚是明火拷的，沒有多少佐料，原汁原味鮮甜得很。我的蘑菇海鮮煲盤則是奧斯曼傳統菜，味道複雜，說不上是甜是鮮是辣還是酸…但可口熏香。是的，土耳其菜的佐料可能和中國的大不一樣，但其講究刀功盤飾的風格可比中國菜。土耳其的麵包做的很好很好，不但樣式多還很入味， 我最喜歡的是他們的鹹麵包，麵包皮上鑲嵌著芝麻葵花子還有砸碎的香椿子，麵包心鬆軟而又柔韌。

         結帳的時候，發現小夥子在菜單上多上了兩條菜，想想不說了，就當是小費吧。這可不是暗巷裏的智慧，而是堂皇餐桌上溫和微笑裏的小伎倆。

文章各部Links:

遊伊斯坦布爾，讀《我的名字叫做紅》Part 1－ 旅館 :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66634/201707/14645.html 

遊伊斯坦布爾，讀《我的名字叫做紅》Part 2 － 老城金三角: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66634/201707/12882.html 

遊伊斯坦布爾，讀《我的名字叫做紅》Part 3 －寺廟與宮殿: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66634/201707/13352.html 

 

遊伊斯坦布爾，讀《我的名字叫做紅》Part 4－ 落日 新城步行街 城堡: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66634/201707/1464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