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疆和蔡美琴那時都在日本料理店打工。王疆在市中心一家壽司店裏做壽司師傅,日本人誇他,說他壽司卷的像日本人卷的一樣,升他做店裏的二師傅。蔡美琴在另一家日本料理店裏做女服務生。他們聽說我在日本呆過都好奇並感興趣。王疆問我, 日本好不啦?我說還行,打工掙錢比加拿大容易些。蔡美琴說,啊呀,日本那麽好,你離開太可惜了啦。我好喜歡日本喲。她說兩句簡單單詞羅列不合規範的日語句子給我聽, 說她想學日語,叫我教教她。又告訴我台灣人都喜歡日本,很多人學日語,說台北有條有名的南陽補習街,我如果去那裏開個日文補習班教日語可以發財雲雲。那之後不久,有一次,蔡美琴問我,日語“奧輕輕”是什麽?我說就是中文的“小JJ”,小孩子常用語。她臉一紅一吐舌頭說,啊呀,我太丟人了唉。原來她店裏廚房裏的大廚是個北京人,在日本呆過,會日語,在廚房做飯時常叫她幫忙去外麵壽司巴跟日本人壽司師傅取生魚片之類,用的多是日語名稱,有一回一本正經叫她幫忙去跟日本大師傅拿個“奧輕輕”來,她以為那是什麽魚的名稱,跑到壽司巴大聲喊道,“奧輕輕苦達紗衣”(要小JJ),壽司師傅一愣,隨即浮出一臉壞笑,說,我的可以嗎?當時正是中飯高峰時間,壽司巴前坐滿客人, 不少日本人,聽到蔡美琴與壽司大師傅的對話,爆起一陣大笑。“那個北京大廚真壞”蔡美琴說。
王疆那時候在炒股票,跟我說如果有錢買股票可以賺錢。他說他已經掙了好幾千,可惜資金太少,否則工都可以不必再打了。他給我推薦一股票,是美國一家公司的,說是研究“千年蟲”解決方案的,潛力無窮。他在股價十三四美元時買進一千股,不過一兩個月已經漲到十八九元,讓他一下賺了好幾千。我聽了便也跟著買了那股票,天天在電腦上看股價,漲了兩三元後趕緊脫手賣掉。講給王疆聽,他笑我沉不住氣,說, 嘎快就賣忒啦?還會漲的。果然那股票又漲了若幹,但之後逡巡不前一段後忽然掉頭直下,很快跌掉一半。王疆說,讓伊去,早晚還會漲上來的。我聽了又投機重新買進“千年蟲”,指望再賺一筆。然而此後“千年蟲”仿佛吃了殺蟲劑,垂頭喪氣跌跌不休,兩三年後跌破一元錢到六角,再之後竟然從股票交易市場上消失掉了。那時王疆已在國內,“千年蟲”讓他的投資和我的投機都一敗塗地顆粒無收,他虧掉了本金一萬三四千美金,我刨去曾經小賺到的一兩千,虧掉的也有萬把美元。那讓我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體味到了什麽叫偷雞(投機)不成蝕把米。
蔡美琴忽然告訴我她要去東京留學學習日語了,問我有無日本朋友可以介紹給她。我把從前我在日語學校學習時的一個老師後藤先生介紹給她。蔡美琴走後,王疆一個人留在加拿大家裏百無聊賴,常上我那裏去。他老丈人(蔡美琴爹)時或叫他去家裏幫忙割草或做些修修補補清掃之類的家務事,王疆抱怨說,老頭子要我做事體照排頭(理所當然)唻,好像我是他兒子樣的。蔡美琴在日本不打工, 她對王疆說日本規定就學生(語言學校留學生)不允許打工,王疆向我求證,我說以前我在日本時候就學生沒有不打工的。王疆說,就是,不打工吃啥麽事(吃什麽)。但有一回在我那裏時,蔡美琴打電話給他,他安慰蔡美琴不必擔心費用,說反正他打工有掙錢,而且他股票也賺了錢,可以支持她在日本的學習生活費用。但其實他的股票不久就被套牢,最後如上所述全軍覆沒了。王疆告訴我蔡美琴走後,他一人呆在家裏無聊透頂心裏發慌,休息天便帶個望遠鏡開車跑到機場附近的草坪那裏去,躺在草坪上看飛機。說,一下飛來一架大飛機降落了,一下又飛走一架飛機,逐漸變小看不到了,來來往往的飛機在頭頂上轟鳴而過,老鬧忙的,在那裏看飛機時間過得快,眼睛一眨一個下午就過忒了。
蔡美琴走後幾個月,有一天,王疆去我那裏告訴我他決定要回國去了,說他一個人呆在加拿大沒意思,他的一個發小沒讀過大學,原本在國內沒啥花頭沒啥出息的,現在萬科那裏買了一套三居室房子自住,又買了兩套單居室房子出租,混得還蠻好,叫他回去看看一起找點什麽事做。他便打算去萬科那裏開個日本料理店,叫我幫他起個店名。我說可以叫“天佑”,那是日本一個有名相撲力士的名字,既可以取老天保佑之意, 另外“佑”字表示出人之右,是比人強的意思。他說,好,好,就叫這個名字,希望真的“天佑”,下趟儂回國時請儂到“天佑”來吃飯。他把車暫寄我處,又將已被套牢的股票托我照看,說漲到買入價差不多時候就脫手賣忒算了,之後不久就回國去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