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風雲錄（前篇十二）

  魏國奚斤與夏國平原公定兩軍相持於長安。魏主拓跋燾要乘虛討伐統萬城，選拔訓練士兵，分配給各位將領，命令司徒長孫翰等率三萬騎兵為前鋒，常山王拓跋素等率步兵三萬為後繼，南陽王拓跋伏真等率步兵三萬運送攻城器械，將軍賀多羅率領精銳騎兵三千為軍前斥候。五月，魏主從平城出發，命令龍驤將軍陸俟督導各軍鎮守大磧，以防備柔然。辛巳日（初九），軍隊渡過君子津。

  魏主抵達拔鄰山，建築城垣，舍棄輜重，以輕騎兵三萬人倍速先行。群臣都勸諫說：“統萬城堅固，非朝夕可拔。如今輕軍討伐，進則不能攻下，退則沒有補給。不如讓步兵連同攻城器械一同前往。”魏主說：“用兵之術，攻城最下；必不得已，然後用之。現在若以步兵，攻城器械同時並進，彼方必定害怕而堅守。若攻城不能即時攻拔，食盡兵疲，城外又無可掠奪，進退無地。不如以輕騎兵直插城下，彼方看到步兵未到，意誌必然鬆弛；我們用羸弱士卒引誘他們，彼方或許出戰，則我們就可以擒獲他們。之所以這樣做，乃是因為我們的士兵已經離家二千多裏，又隔著大河，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也。我們的力量攻城雖然不足，但與之決戰則綽綽有餘了。”於是依照魏主的命令出發。

  六月，癸卯朔日（初一），魏軍抵達統萬城，分散軍隊埋伏在深穀裏，用少數兵士到城下挑戰。夏國將領狄子玉投降魏軍，告訴魏主說：“夏主赫連昌聞聽魏軍前來，派遣使者去長安召平原公定回師支援，平原公定說：‘統萬城堅固，不易攻拔。待我擒獲奚斤，慢慢前去，內外夾擊魏軍，不愁不獲成功。’所以夏主堅守城池以等待平原公定。”魏主聽了感到憂慮，就退軍以示弱，派娥清和永昌王拓跋健率領五千騎兵向西掠奪居民。

  魏軍裏有犯罪而逃亡到夏國的士兵，告訴夏主說魏軍糧食已經吃盡，士卒隻吃蔬菜，輜重在後麵，步兵未趕到，宜當急速攻擊之。夏主聽從了，甲辰日（初二），夏主親率三萬步騎兵出城。長孫翰等人都說：“夏兵陣勢難以打破，宜當避其鋒芒。”魏主說：“吾遠道而來，正是要求賊人出城決戰，唯恐他們龜縮不出。現在既然他們出來了，吾卻避而不擊，顯得彼強吾弱，此非良計也。”於是集合士兵假裝逃跑，引誘夏軍追趕，使得他們疲勞。

  夏兵分兩路，鼓噪追趕，追了五六裏路，正好遇到風雨從東南而來，黃沙飛舞一片昏暗。宦官趙倪精通方術，對魏主拓跋燾說：“現在風雨從賊人方向而來，我們逆風，他們順風，天不助我：且將士饑渴，願陛下收軍暫避，更待後日。”崔浩厲聲叱責他說：“此為何言！我們於千裏之外定下製勝策略，豈可在一日之內輕易變更！賊人貪功冒進不止，後軍已絕，我們應當以隱蔽的軍隊分頭出擊，使他們難以意料。風勢由人而定，豈會恒常不變！”魏主聽了，激賞說：“太好了！”就把騎兵分成左右兩隊形成掎角之勢。魏主因為馬翻倒而墜馬，幾乎被夏兵捉獲；拓跋齊用身體遮蔽保護，拚死力戰，夏兵被打退。魏主重新翻身上馬，刺殺夏尚書斛黎文，又殺死夏騎兵十多人，自己身中流箭，仍然奮力擊殺不止，夏軍終於大敗。

  魏軍乘勝追逐夏主到城北，殺掉了夏主的弟弟河南公赫連滿和夏主哥哥的兒子赫連蒙遜，夏軍被殺死者一萬多人。夏主赫連昌來不及入城，逃奔到上邽。魏主微服追趕夏軍，進入統萬城；拓跋齊竭力勸諫，魏主不聽。入城後，夏人覺察，將各個城門都關閉起來，企圖甕中捉鱉，魏主於是與拓跋齊等人衝入宮中，得到女人的裙子，將裙子綁在長矛上，魏主利用它上城頭，勉強逃出城外。到黃昏，夏尚書仆射問至保護著夏主的母親出城而逃，長孫翰率領八千騎兵追趕夏主，追到高平，因未能追趕上而返回。

  乙巳日（初三），魏主拓跋燾進入統萬城，俘獲夏國的王，公，卿，將，校以及夏先帝赫連勃勃的妻妾，夏主赫連昌的後妃，姊妹，宮人數以萬計，馬三十多萬匹，牛羊數千萬頭，府庫的珍寶，車旗，器物不可勝計，依照階級功勞分別賞賜給將士。

  當初，夏世祖赫連勃勃性情豪爽奢侈，建築統萬城，高十仞，城牆基礎厚三十步，上部厚十步，宮殿牆高五仞，堅固可以抵擋住刀削斧砍。亭台樓閣壯麗高大，都雕刻圖畫，披上綺麗的錦繡，富麗堂皇窮奢極欲。魏主攻拔統萬城後轉頭對左右說：“蕞爾小國如此這般消耗民力，想不亡國，做得到嗎！”

  魏主捉獲了夏國太史令張淵，徐辯，仍然留他二人為太史令。捉獲了前晉朝將領毛修之和西秦將軍庫洛幹，把庫洛幹送回秦國，毛修之因為善於烹飪，魏主任用他為太官令。魏主看到夏國著作郎趙逸所寫的文章，怒罵說：“此豎無道，何敢如是！誰叫他寫的？推出去斬了！”崔浩勸說道：“文士褒貶，多過其實，因為是不得已而為之，不足為罪也。”於是魏主沒有斬殺趙逸。魏主收了夏世祖赫連勃勃的三女兒為貴人。（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