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才略已消磨(孫立人，1900～1990 )

風雲才略已消磨(孫立人，1900～1990 )

“獨天留椰雨蕉風之一島，惟公提孤臣孽子之偏師。”     張佛千

 

“直以友朋為性命，多從翰墨結因緣”， 吳魯芹的這一幅對聯，和梁實秋、沈雲龍、台靜農、袁守謙的書法作品都掛在台北金山南路張佛千(1907～2003)家中壁上，台靜農的隸書對聯作品是:

“莊子逍遙 ， 化作大鵬 ， 培風九萬裏；

行者狂放 ， 偷嚐鮮果 ， 結實三千年”       

梁寒操：“楓以霜天豔、梅從雪地奇，丈夫生亂世，不用歎非時。”

袁守謙：“寄情於屈子美人九辯九歌雅調，

藏心有義山錦瑟一弦一柱華年。”

他說:”我的朋友都是這樣交來的。”他將自家居所取名“愛晚室”，指愛晚年生命，愛晚上讀書。此時他已九十五歲。

 

張佛千早年跟隨胡宗南，擔任胡在西安的代表，後來又追隨孫立人，為其文膽，他說：“孫立人的兵，底子並不好，是他會帶兵、有天才，但在政治上沒智慧。”國民黨剛退來台灣時，急需美國支持，同是清華出身而且都有留學美國背景的孫立人和吳國楨都受到重用，分別擔任陸軍總司令和台灣省主席，是當時的文武重臣。

 

孫立人，祖籍安徽省舒城，1914年入清華學校留美預科，後赴美留學，先入普渡大學修土木工程，再進入維吉尼亞軍校。1937年10月，孫立人率稅警總團參加淞滬會戰，身受重傷。傷愈後，孫立人返回武漢加入財政部重組之緝私總隊擔任團長，1941年12月緝私總隊兵力重組為新編第三十八師，孫立人晉任少將師長。

1942年2月，中國遠征軍，在仁安羌打敗日軍，解除了英軍之圍。第二次中緬印戰役以勝利告終，孫立人因戰功獲頒青天白日勳章。但當時中國戰區參謀長史迪威，與蔣介石諸多不和，調兵遣將各執己意，也導致杜聿明、孫立人之間將帥失和。也為日後東北剿共戰役時，杜聿明處處為難孫立人埋下伏筆。1946年四、五月間，孫立人率軍「四平街會戰」，擊退林彪部隊。馬歇爾的介入調停，向蔣中正施壓，迫使國共停戰，林彪潰敗之軍，得以喘息。孫立人又被調離東北戰場，出任陸軍副總司令兼陸軍訓練司令官，先在南京成立陸軍訓練司令部，之後，陸軍訓練司令部遷到台灣的高雄鳳山。

 

 張佛千替孫立人撰寫了一副延平郡王祠聯，其中有兩句：“獨天留椰雨蕉風之一島，惟公提孤臣孽子之偏師。”此聯隱約有以孫立人比鄭成功之意。韓戰爆發後，美國決定以第七艦隊協防台灣，台灣局勢暫時在風雨中穩住，孫立人和吳國楨在台灣的政治環境中反而都步入困局。吳國楨被迫離台，在美國大學教書。

 

一九五五年，英國首相丘吉爾致函美國的艾森豪威爾威爾總統說:「蔣介石值得你用盾牌來保護，但不值得你為他去動用刀劍。」(Chiang Kai-shek deserves the protection of your shield but not the use of your sword.)這成為美國在台海之間的戰略基本原則。也在這一年，孫立人因部屬的匪諜案涉及，從此被軟禁三十三年，孫立人的許多功績從世間淡出，甚至連延平郡王祠聯也被情治人員毀棄。至1988年，蔣經國過世後，孫立人才公開出來露麵說：”我是清白的”

 

張佛先在台灣以嵌名聯聞名，平生製聯逾萬，廣贈友好，希望自”贈聯之佳者，必善寫其人，成為傳說之精華”。他為孫立人九十壽誕寫了一聯，可是

“寫的太好了，他不敢掛出來”，直到後來，舊部替孫立人在善導寺做冥誕才掛出，內容是：

『立地頂天，如嶽之立』

『人豪軍神，猶龍其人』

 

孫立人、顧毓琇、梁實秋、吳文藻、李方桂、李先聞是清華的同級同學。1923年8月，從上海同乘傑克遜總統號輪船赴美，出自燕京的冰心、許地山也在同一船上。這郵輪真可說是承載著一段中國的近代史，日後冰心、吳文藻結為夫妻。孫立人過世後，冰心在大陸發表文章悼念，遙想抗戰期間在重慶和孫立人重逢時的英姿風采。

 

冰心並說，於1990年得孫立人之回信：“朗讀手書，其於立人。尤殷殷垂注、聞之至為感篆。回憶同舟東渡，轉瞬遂近七十年，昔日少年，俱各衰邁，且文藻兄且已下世，人事無常， 真不可把玩也。”文末說：”我少作的集龔(自珍)絕句，其中有：

風雲才略已消磨， 其奈尊前百感何。

吟到恩仇心事湧， 側身天地我蹉跎。

竟是為孫立人將軍寫照了！哀哉！”

 

2010年，孫立人的英文秘書黃正出版了她的回憶錄《烽火麗人》。黃正，1949年與姐姐一起進入孫立人在台灣練兵時創立的女青年大隊。再成為孫立人朝夕相處的秘書。此書回憶她與孫立人六十年前的忘年之愛，處在困境之中的一代名將，竟隻能和貼身秘書廝守在鬥室之中。其情景竟恍如龔自珍之詩：”風雲才略已消磨，甘隸妝台伺眼波。 為恐劉郎英氣盡，卷簾梳洗望黃河。”黃氏姊妹，也卷進了政治漩渦中，身陷牢獄。黃正出獄後改名黃美之，1963年與一位美籍人士結婚，移居海外。(作者：陳健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