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言抗議震清流(聞一多,1899~1946 )
“ 他要的是熱情,是力量,是火一樣的生命。” 朱自清
1912年冬﹐聞一多考取清華學校。求學期間,五四運動發生,他到上海參加全國學生代表大會。在參加街頭運動前,即致書其父母: 「男昧於世故人情, 不善與俗人交接, 獨知讀書, 每至古人忠義之事, 輒為神往, 嚐自詡呂端大事不胡塗,不在此乎?」這種忠義之感也貫穿在其後的人生中。
他曾在校刊上發表《征求藝術專門同業的呼聲》說: 「世界的進步同美術的進步, 成一正比例。」,人們「不應甘心享受那種陋劣的沒有美術觀念的生活, 因為人之所以為人,全在有這點美術的觀念。 提倡美術就是尊重人格。」 後來赴美入學芝加哥美術學院。他有深厚的藝術根基,是傑出的詩人、 文字學家,也替徐誌摩、 梁實秋、潘光旦等作過《巴黎鱗爪》,《浪漫的與古典的》、《馮小青》等書的封麵設計。
1926年,北洋政府以武力鎮壓群眾運動,造成三·一八慘案。聞一多在《文藝與愛國: 紀念三月十八日》說:“我希望愛自由、愛正義、愛理想的熱血要流在天安門,流在鐵獅子胡同,但是也要流在筆尖、流在紙上。”他說,這些人的死難”不僅是愛國,而且是偉大的詩。” 此一愛國的文藝觀,彌漫在他的作品中。
作為詩人,他說:「詩人主要的天賦是‘愛’﹐愛他的祖國﹐愛他的人民」 也說”女性是詩人的理想,詩人眼裏宇宙間最高潔醇美的東西便是女性。”他的詩作以《紅燭》、《死水》最有名。在《祈禱》一詩,他說:
”請告訴我誰是中國人, 啟示我,如何把記憶抱緊;
請告訴我這民族的偉大, 輕輕的告訴我,不要喧嘩!”。
他致力於研究新詩格律化的理論﹐不同於早期的白話詩,力言:「帶著腳橑跳舞才是真本領。」,在《詩的格律》中﹐他指出新詩應要有「音樂的美(音節)﹐繪畫的美(詞藻)﹐並且還有建築的美(節的勻稱和句的均齊)」,為新詩的創作者,提示了一個方向。
對日抗戰初起,他參加學生的“湘黔滇旅行團”﹐從長沙步行到達昆明﹐沿途作素描、也看到民間的悲慘境遇。戰時生計的艱困,令他痛恨國民黨政府的腐敗,思想發生根本轉變,1944年加入中國民主同盟,抗戰勝利後出任民盟中央執行委員,經常參加集會和遊行。他厭惡國民黨的黨化教育,在雲南大學紀念抗戰七年的聚會上,作為學生運動的先行者,他說:“有人怕學生鬧事,我倒以為鬧鬧何妨!“五四”是我們學生鬧起來的,“一二·九”也是學生鬧起來的。請問有什麽害處?現在還是要鬧。”
聞一多曾自嘲:”窮途舍命作詩人。1946年 7月11日﹐民盟負責人之一李公樸慘遭暗殺。聞一多在 7月15日雲南大學舉行的李公樸追悼大會上講演,怒責國民黨反動派,當晚也被暗殺。聞一多的遇害,使廣大知識界和學生對國民黨當局徹底絕望,使共產黨得到更熱烈的認同,起了排山倒海的作用。從此,在文藝戰線、思想戰線上,完全是一麵倒。有學生在追悼會做挽聯:
“愛和平有罪, 要民主有罪, 爭自由有罪,見他媽的鬼那狗屁憲法,
打內戰可以, 賣國家可以, 殺學者可以,滾你娘的蛋這無恥政府。”
民盟的主席張瀾具名的挽聯是:
“昆池為熱淚流積,所悲國家人才,連遭毒手!
曆史是鮮血造成,要爭政治民主,豈憚殺身? “
至此已可看出國民黨政權崩潰的命運。
1955年,黑人女士Rosa Parks在巴士上拒絕讓座給白人,掀開了美國人權運動的曆史新頁。1996年,柯林頓在頒發Freedom Award給Rosa Parks時,致詞說:
“因她在巴士上堅持坐下,美國人對平等、正義的理想才得以站立起來。並招喚我們其他人奉行此理想。” "When she sat down on the bus, she stood up for the American ideals of equality and justice and demanded that the rest of us do the same."
一個黑人女子的堅持坐下,改變了美國人權運動的曆史進程。聞一多,以一位學者、詩人在槍聲中倒下,卻又以一位自由鬥士的風骨、民主烈士的形象在曆史中站了起來,這是一個曆史的轉折點。臧克家有一首詩《照亮:聞一多先生周年祭》:
“當身子
倒下去的頃刻,
你,向永恒
站立了起來。”
朱自清則寫了:你是一團火,
照見了魔鬼;
燒毀了自己!
遺燼裏爆出了新中國!
(作者:陳健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