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為斯民哭健兒 (楊杏佛,1893-1933 )
“眼見英雄成白骨,好頭顱未易蒼生苦。” 楊杏佛
楊杏佛(1893—1933),名銓。1910年加入同盟會。1911年,楊杏佛考入唐山路礦學堂預科,辛亥革命爆發後,離校南下投身革命。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後,楊杏佛在總統府秘書處。後來,楊杏佛和任鴻雋一起由稽勳局派赴美國留學,1913年先入康奈爾大學學習機械工程,再入哈佛大學商學院,也是中國科學社的發起人。
楊杏佛1918年10月回國後,在南京高等師範學校(後改名東南大學),曆任商科主任、文理科經濟教授、工科教授。雖熱愛學生,後終因與學校行政當局不合,憤而辭職。1924年,任孫中山秘書。1925年,隨孫中山北上。孫中山病逝後,他任總理葬事籌備處主任幹事。1926年7月,北伐戰爭開始後,楊杏佛負責北伐軍在上海的地下工作, 1927年4月12日之後,蔣介石發動清黨。8月,楊杏佛在《現代評論》雜誌上發表《犧牲與墮落》一詩:
“在革命的急流中,那裏有徘徊的餘地。不能逆流的向前猛進,便是無條件的向後崩潰。我也知寶貴青春,青春早鼓翼棄人飛去。我也知愛惜健康,三十五年的浪費畢竟消磨未死。戀愛,似經秋的敗葉。有時也因風自起,翱翔於天際雲間,然而不久終於無根下墜。富貴功名,甄為何事?惟有創造犧牲的邱墓,中間有無窮的樂趣。人們,你們苦黑暗嗎?請你以身作燭。用自己的膏血換來的,方是真正光明之福。------”
1927年10月,大學院(後改教育部)成立。蔡元培任院長,楊杏佛為副院長。1928年4月,中央研究院成立,蔡元培任院長,楊杏佛任總幹事。楊杏佛是中央研究院早期的實際管理者;後來翁文灝與胡適說過“中央研究院若非楊杏佛那樣盲幹,若由我和在君(丁文江)來計劃,規模絕不會有這樣大”。
1932年,楊杏佛與宋慶齡、蔡元培等人發起和組織了中國民權保障同盟。1932年底,楊杏佛在《文匯報》上發表《再論四一二大屠殺與中國之人權》。1933年初,他到華北,設立北平分會擴大組織,要求南京國民政府停止內戰。
楊杏佛在《社會自救與中國政治之前途》一文中說:”中國尙文,故士最貴,當政治汙濁之際,士常能以氣節文章左右風氣,挽回刼運。” 可以說他本身有這樣的誌向。1933年6月18日,楊杏佛在中央研究院偕其子楊小佛乘車出遊,車出大門口,突有四名暴徒持槍圍集車身射擊,楊蹲伏車中,被擊三槍,命中要害,臨難之際,楊杏佛仍拚命用身體護住兒子。楊小佛幸存,楊杏佛不治身亡。槍殺楊杏佛之舉,一般以為是對宋慶齡、蔡元培的警告。
楊杏佛之死,震驚社會。《大公報》社評說:”惟吾人願乘此述其感想,即望政府當局應嚴重取締一切政治的秘密組織,禁止暗殺行為。嚴濟慈作了挽聯:
創學社,興教育,科海荒漠擎火炬,智慧照人;
組同盟,爭民主,刀叢蒺藜舉戰旗,肝膽殉國。
6月20日,魯迅寫了《悼楊銓》詩: “豈有豪情似舊時,花開花落兩由之。何期淚灑江南雨,又為斯民哭健兒。” 在所有悼念楊杏佛的詩文中,這是流傳最廣的。同日,魯迅在致林語堂之信中說:” 不準人開一開口,則《論語》雖專談蟲二,恐亦難,蓋蟲二亦有談得討厭與否之別也。天王已無一枝筆,僅有手槍,則凡執筆之人,自屬全是眼中之釘,難乎免於今之世矣。” 蟲二,是指”風月”,由”風月無邊”而來。《論語》半月刊創刊初期由林語堂擔任主編,倡言不談政治,提倡幽默,魯迅亦有投稿。 天王,指當權派。
楊杏佛之妻趙誌道出身官宦人家,兩人相識於留學期間,趙比楊大四歲。因婆媳不和而導致夫妻之間亦時有爭執,楊杏佛曾致函其妻:“日來撿點舊像,重溫舊夢,覺我負君者實多,四年惡夢,使從前之好境為之減色,乃至負友朋愛吾等之情,此其過。吾之家庭與爾我性情過燥,當分任之。天有缺女媧補之,吾二人之缺憾當由吾二人補之。------若家人皆各具城府,終日或周轉或畏忌,雖彭祖之壽,亦永遠監禁人間地獄耳。君其謂然乎?吾素爽直,久不能盡言,今乃披瀝言之,亦欲君盡去胸中芥蒂,共謀改造吾二人之環境也。”
楊、趙二人終致離婚,但趙誌道仍掛念楊杏佛。她以為楊杏佛與宋慶齡之間過從甚密而心存疑念,乘楊杏佛不在上海期間,從中央研究院辦公室的抽屜,取走了宋慶齡與楊杏佛的往來信件,一直保存下來。楊杏佛的後人托付這些數據,2008年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名譽主席宋慶齡陵園管理處”的人員編輯、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了《啼痕――楊杏佛遺跡錄》,”啼痕” 出自”東南到處有啼痕” ,楊杏佛當年在《楊杏佛文存》序文中以之比喻自己所作的言論文章。(作者:陳健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