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驅甘入棘荊地(陳獨秀，1879～1942)

馳驅甘入棘荊地(陳獨秀，1879～1942)

“眾星點綴之，相遠難為明。”                    陳獨秀

 

陳獨秀，早年從事革命，在安徽組織過嶽王會，民元後，擔任過都督柏文尉的秘書長。後在上海辦《青年》雜誌，再改名為《新青年》。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長的一個重要決定，就是請陳獨秀擔任北大文科學長 (即文學院院長)。陳獨秀也將《新青年》編輯部由上海移至北京。他在北大，先後聘了魯迅、錢玄同、李大釗、沈尹默等人，可說是充分體現了蔡元培”循思想自由原則，取兼容並包主義”的主張，這些人也多加入《新青年》的編輯工作。

 

胡適的《文學改良當議》提倡白話文運動，也是在陳獨秀的邀稿下寫的。陳獨秀再接寫《文化革命論》呼應之。《新青年》廣泛地討論社會、文化、政治各方麵的問題，可以說成了新文化運動的主戰場。由於《新青年》，胡適、陳獨秀取代了梁啟超成了文化界和學生心目中的意見領袖。

 

陳獨秀長於舊詩文，在留日期間看藝妓彈箏時，曾寫下”一弦一柱親手撫，化身願作樂中箏”，並加了注語：” 南漢黃損詞雲： 願作樂中箏，得近佳人纖手指。”透露婚姻的不圓滿，心中渴望異性的溫存和撫愛。

 

陳獨秀的演說富群眾煽動力，說過:”絕對厭棄中庸之道，絕對不說人雲亦雲豆腐白菜不痛不癢的話。”他的才學具吸引力，甚至得到妻妹高君曼的仰慕，更進而同居，而不為雙方家族所容。

 

        陳獨秀和李大釗等人創立了中國共產黨，也擔任了十二年中共中央的領導人，雖然毛澤東也稱之為“五四運動時期的總司令”，肯定他替共產黨準備了早期的幹部。卻於1929年因路線鬥爭，被共產國際撤職。此後幾十年中，由於政治因素，在國共兩黨的教育中，陳獨秀成了一『隻聞其名，難見其文』的反麵人物。他對民主、科學的見解，對五四運動的影響，都被忽視，有關於他的研究是一個半禁區。

1927年12月，陳獨秀在《上海工人》上發表了《國民黨四字經》：
　　
　　“黨外無黨，帝王思想；
　　黨內無派，千奇百怪。
　　以黨治國，放屁胡說；
　　黨化教育，專製餘毒。
　　三民主義，胡說地道；
　　五權憲法，夾七夾八。
　　建國大綱，官樣文章；
　　清黨反共，革命送終。
　　軍政時期，軍閥得意；
　　訓政時期，官僚運氣；
　　憲政時期，遙遙無期。
　　忠實黨員，隻要得錢；
　　恭讀遺囑，阿彌陀佛。”

其後因“以文字為判國的宣傳”的罪名，被判刑。在南京老虎橋獄中，作了

《金粉淚五十六首》，其中如：

“一國三公贛港寧，可憐諸葛竟分身。黨中無派緣清黨，阿鬥先生雙眼明。”嘲笑蔣介石、胡漢民、汪精衛各立黨中央。

“民智民權是禍胎，防微隻有倒車開；嬴家萬世為皇帝，全仗愚民二字來。” 笑獨裁者的愚民政策。

“關東少帥如兄弟，淮上勳臣師道尊。欽慕抒誠承雅教，何郎軟語最溫存。” 此則，涉及張學良、段祺瑞、何應欽，基本上，都是在罵蔣介石。

 

  陳獨秀被關時，蔡元培、楊杏佛等為之奔走並致函國民黨說:”而五四運動時期，鼓吹新文化，對於國民革命，尤有間接之助，此非個人恩怨之私所可抹殺者也。”，傅斯年也為文呼籲:”國民黨絕無在今日一切反動勢力大膨脹中殺這個中國革命史上光焰萬丈的大彗星之理。”

 

抗戰爆發，陳獨秀減刑出獄，國民黨稱其“深自悔悟”，陳獨秀隨即發表聲明：“愛國誠不敢自誇，悔悟則不知何指。”又努力抗戰宣傳，日後雖貧病交加，也拒絕國共兩黨有條件的濟助，抗戰中逝於四川。吳稚暉寫了一幅挽聯：

“思想極高明，對社會有功，於祖宗有罪，且累董狐尋直筆；

政治大失敗，走美西若輩，留楚口如斯，終輸阿Q能跳梁。”

1939年8月，斯大林和希特勒簽訂《蘇德互不侵犯條約》，蘇聯紅軍大舉入侵波蘭。陳獨秀聞訊作〈告少年〉詩：

“太空暗無際，晝見非其形。眾星點綴之，相遠難為明。-----------

伯強今晝出，拍手市上行。旁行越鄰國，勢若吞舟鯨。食人及其類，勳舊一朝烹。

黃金握在手，利劍腰間鳴。二者唯君擇，逆死順則生。------”

他歎息，多難的近代中國問題深重，雖有一些仁人誌士如點點繁星出沒過，可惜彼此各行其是，太過分散，沒有團聚成知識精英的群體，未能照亮中國社會思想的夜空。陳獨秀在手稿中自注：“伯強，古傳說中的大疫厲鬼也，以此喻斯大林。近日悲憤作此歌，知己者，可予一觀。”“旁行越鄰國，勢若吞舟鯨。” 指俄軍侵占波蘭。其餘都是在批斯大林。

 

陳獨秀說：”宗教上、政治上、道德上自古相傳的虛榮、欺人不合理的信仰，都算是偶像，都應該破壞！此等虛偽的偶像倘不破壞，宇宙間實在的真理和吾人心坎兒裏徹底的信仰不能合一。”又說：”我老實說一句，國家也是一種偶像”認為國家的偶像作用，會阻礙世人對世界大同真理的明白。

 

    胡適稱陳獨秀為”終生的反對派”，一個典型失敗的書生政治家。陳獨秀曾作詩詠日本明治維新的功臣西鄉隆盛：

“馳驅甘入棘荊地，顧盼莫非羊豕群。
男子立身唯一劍，不知事敗與功成。”

另有《詠鶴》詩：

“本有衝天誌，飄搖湖海間；偶然憩城郭，猶自絕追攀。”

此皆獨來孤往之姿，可視為他的自詠詩。

 

為慶祝中共建黨九十周年而推出的大戲《建黨偉業》有如下一幕：

    (五四運動時， 陳獨秀被北洋政府關了三個月，出獄時，李大釗率眾相迎。)

李大釗對學生們說：“陳仲甫隻身擎國難之重，當為我輩楷模，國立北京大學為有陳仲甫而驕傲。”

   群眾歡呼：“陳先生，好樣的。” (作者：陳健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