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驚鵝擊海東青(黃遵憲，1848～1905 )

又驚鵝擊海東青(黃遵憲，1848～1905 )

“後二十年言定驗，手書心史井函中。”                     黃遵憲

 

　黃遵憲，字公度， 1877年（光緒三年）以參讚之職，隨首任公使何如璋出使日本。1882年，黃遵憲調任駐美國舊金山總領事，至1885年秋卸任。1890年元月至1891年8月隨薛福成出使英倫，後離英轉任新加坡總領事至1894年。計出使日、美、英、新加坡、香港共13年，是晚清一位遍曆中外的維新鼓吹者、啟蒙思想家兼有獨到眼界的政治家。

　　　1880年8、9月間，朝鮮派修信使金弘集至日本，和黃遵憲做了會談，黃遵憲草就《朝鮮策略》致金弘集。文中指出“然則策朝鮮今日之急務，莫急於防俄。防俄之策如之何？曰親中國，結日本，聯美國，以圖自強而已。”

　　他指出俄國野心之可怕說：

　　“地球之上，有莫大之國焉，曰俄羅斯。-------，更有囊括四海、並吞八荒之心。------朝鮮一土，實居亞細亞要衝，為形勝之所必爭。朝鮮危則中東之勢日亟。俄欲略地，必自朝鮮始矣。------得其道則強，失其道則亡，一轉移間，而朝鮮之宗社係焉，亞細亞之大局係焉”。 二十年後，他的防俄預言竟應驗到中國本身。

1898年，帝俄強行向清政府租借旅順、大連，霸占遼東半島。1900年，八國聯軍攻破北京之後，俄國又以鎮壓義和團為名，侵占全東北。黃遵憲於1901作〈夜起詩〉:「正望雞鳴天下白，又驚鵝擊海東青」。按「海東青」是東北特有的老鷹，滿族人以之為獵鷹，視為神鳥。康熙帝有詩：”羽蟲三百有六十，神俊最屬海東青。”黃遵憲在此以「鵝」喻俄，痛言驚聞帝俄攻占滿清龍興之地。

 

1887年，黃遵憲成書《日本國誌》，介紹日本明治維新，提出學習西方的主張。外交生涯的曆練，令他別有會心的說：” 餘聞之西人，歐洲之興也，正以諸國鼎峙，各不相讓，藝術以相摩而善，武備以相競而強，物產以有無相通，得以盡地利而奪人巧。-------，日本一島國耳，自通使隋唐，禮儀文物，居然大備，因有禮義君子之名。近世賢豪，誌高意廣，競事外交，駸駸乎進開明之域，與諸大爭衡。向使閉關謝絕，至今仍一洪荒草昧未開之國耳。則信乎交鄰之果有大益也。”強調外交之重要。 多年之後，康有為向光緒皇帝進呈《日本變政考》，許多內容都參考《日本國誌》。

1895年，黃遵憲參加強學會，積極參加維新活動，奔走京師、上海，開辦《時務報》。黃遵憲比梁啟超年長25歲，1896年3月，黃遵憲邀請梁啟超到滬參辦《時務報》，

 

梁啟超任撰述，開始其鼓動一代風潮的筆政生涯。次年秋，黃遵憲調任為湖南按察使，佐巡撫陳寶箴推行新政。在黃遵憲的建議下，陳寶箴創辦了時務學堂，培植變法人材，梁啟超也離開《時務報》到時務學堂任教。

黃遵憲晚年致書梁啟超回顧當年辦報之心：”自吾少時，絕無求富貴之心，而頗有樹勳名之念．” 而遊曆東西洋多年，令他感悟：“已矣！吾所學，屠龍之技，無所可用也．”“蓋其誌在變法，在民權，謂非宰相不可，為宰相又必乘時之會，得君之專，而後可也。既而遊歐洲，曆南洋，又四五年，歸見當道之頑固如此，吾民之聾瞶如此，又欲以先知先覺為己任，借報紙以啟發之以拯救之，-----”

1898年，因中國原駐日公使任期將滿，日本外務省史無前例的致函總理衙門說”如前參讚黃君，為我國朝野所深契事。”，指名黃遵憲出使日本。1898年8月，光緒皇帝任命黃遵憲為出使日本大臣。還未成行，慈禧發動戊戌政變，緝拿維新派，黃遵憲在上海被扣。由於英、日兩國幹預，黃遵憲才免於治罪，罷官回籍。

多年外交生涯、東西方的生活遊曆經驗，黃遵憲對共和政體、君主立憲的可行性看法，起了轉變。 1902年5月，黃遵憲致梁啟的信中說：“仆初抵日本，……明治十二三年時，民權之說極盛，初聞頗驚怪。既而取魯索、孟德斯鳩之說讀之，心誌為之一變，以謂太平世必在民主。然無一人可與言也。及遊美洲，見其官吏之貪詐，政治之濁穢，工黨之橫肆，每舉總統，則兩黨力爭，大幾釀亂，小亦行刺，則又爽然自失。以為文明大國如此，況民智未開者乎。又曆三四年，複往英倫，乃以為政體當法英……”

1904年7月初的信：“……既留美三載，乃知共和政體萬不可施於今日之吾國。自是以往，守漸進主義，以立憲為歸宿，至於今未改。” 有了支持君主立憲的想法。

而法國大革命所導致的社會震蕩，更令他感悟：“然讀至冒險進取破壞主義，竊以為中國之民，不可無此理想，然未可見諸行事。……以如此無權利思想、無政治思想、無國家思想之民而率之以冒險進取，聳之以破壞主義，譬之八九歲幼童授以利刃，其不至於引刀自戕者幾希。”

1905年初春，黃遵憲病逝。梁啟超寫黃遵憲的墓誌銘道：“某以稚齡，得侍先生。惟道惟義，以誨以教。獲罪而後，交親相棄，亦惟先生咻噢振厲，拳拳懇懇，有同疇昔。先生卒前之一歲，詒書某曰：‘國中知君者無若我，知我者無若君。’------而所成之《日本國誌》四十卷，當吾國二十年前，群未知日本之可畏，而先生此書則已言日本維新之效成則且霸，而首受其衝者為吾中國。及後而先生之言盡驗，以是人尤服其先見。”

 

黃遵憲《日本國誌書成誌感》詩末二句為“頻年風雨雞鳴夕，灑淚挑燈自卷舒。”，這和”正望雞鳴天下白”一樣，都是他“雞鳴不已”領先時代的呼叫聲。溫家寶在總理任內訪問香港時，曾引用其詩《贈梁任父同年》“寸寸河山寸寸金，侉離分裂力誰任？杜鵑再拜憂天淚，精衛無窮填海心。”鼓勵港人要團結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