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詩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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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欲殺定為才(郭嵩燾,1818~1891 )

(2014-11-17 17:43:10) 下一個

世人欲殺定為才(郭嵩燾18181891 )

史筆同時須料理,網羅散軼證前聞。”                 郭嵩燾

 

曾國藩過世時,郭嵩燾寫了挽聯:

論交誼在師友之間,兼親與長,論事功在唐宋之上,兼德與言,朝野同悲惟我最; 

 其始出以奪情為疑,實讚其行,其練兵以水師為著,實發其議,艱難未以負公多。

郭嵩燾,號筠仙,別號玉池老人,湖南湘陰人。郭嵩燾早年在嶽麓書院,結識曾國藩、劉蓉,換帖訂交成為至友。曾、郭兩家日後也成為兒女親家。“師友之間,兼親與長 即指此而言。當曾國藩回鄉丁母憂時,朝廷要求他戴孝練兵剿匪,曾國藩一直婉拒,經郭嵩燾一再勸說,曾國藩才墨垤從戎,“奪情” 即指戴孝練兵。也是郭嵩燾建議曾國藩操練水師,控製長江,才逐漸取得湘軍對太平天國作戰的優勢。實讚其行,實發其議,這兩句是郭嵩燾誇耀自己在曾國藩的兩次關鍵抉擇起了作用。

郭嵩燾也曾力勸左宗棠出山。曾國藩初出時,經費短絀,郭嵩燾倡議捐輸、抽收厘金,開拓湘軍募集軍餉的來源。1856年入值鹹豐皇帝的南書房。1860年,辭職還鄉閑居。賦閑兩年後,應李鴻章之邀,於1862年春,出任蘇鬆糧道,後又升任兩淮鹽運使。1863年秋,他又升任廣東巡撫,與前後兩任同駐廣州的兩廣總督都不和。

 

1861年,曾國藩針對郭嵩燾性近急遽的毛病,贈對聯說:好人半自苦中來,莫圖便宜。世事多因忙裏錯,且更從容。”18624月,曾國藩也勸李鴻章不要急於奏調郭嵩燾為助手:筠公芬芳悱惻,然著述之才非繁劇之才也。郭嵩燾在〈祭曾文正公文〉回思曾國藩對他的賞識說:“愚蒙自少,公顧謂才,驚喜問故,曰與時乖。 與時乖,即反潮流反傳統 之意。1865年,郭嵩燾也自言:“細審生平過失有二:曰多言,曰不能下人。

 

同治十三年(1874)冬,親政才僅兩年的同治帝,患天花而逝。醇親王奕譞的長子載湉立為嗣皇帝,改年號為光緒。1875年,英國駐華使館的翻譯官馬嘉理在雲南的騰衝被土人所殺。英方以開戰要挾。在英方的要求下,清政府答應派欽差大臣到英國道歉,並派任駐英公使。郭嵩燾在187612月從上海搭船赴英出任首任公使。1878年兼任駐法使臣。在駐英大使任內,郭嵩燾與副手劉錫鴻相鬥不止。18788月,清政府改派曾紀澤駐英、法,郭嵩燾歸國,從此閑居,講學以終。

郭嵩燾將使英所見所思,編為《使西紀程》。稱讚西洋政教製度、對中國內政提出效仿的建議。例如,1877年十一月的日記:推原其立國本末,所以持久而國勢益張者,則在Parliament議政院有維持國是之義,設Mayor(民選市長) 治民有順從民願之情。二者相持,是與民交相維係,迭盛迭衰,而立國千餘年終以不敝。他把書寄回國,希望總理衙門刊印,卻被人以有二心於英國,欲中國臣事之為理由提出彈劾。要求將其撤職查辦,書稿也被毀版。

郭嵩燾在倫敦時,注意到日俄對朝鮮的野心,日記說兩國蓄意高麗,而日本大勢之所趨,尤在所必爭。高麗方微弱,政教不修,極為可慮。應邀出席日本從英國購買的鐵甲艦扶桑號的下水式時,他對於日本積極發展海軍,至感不安,在船廠的宴會上,郭嵩燾致詞說:願日國此船,非助我中國,一炮不鳴。 惜乎十多年後的甲午戰爭,這扶桑號 也投入對中國開戰。他在日記又說日本必為中國大患,其關鍵尤在高麗,今之逞誌琉球,其嚆矢也。

郭嵩燾《罪言存略》序文說“出使海外,群懷世人欲殺之心,兩湖人士指斥尤力,亦竟不知所持何義,所據以為罪者何事,於摘取其一二言,深文周內,傅會以申其說,取快流俗。竊論洋人之入中國,為患已深,夫豈虛憍之議論、囂張之意氣所能攘而斥之者!但幸多得一二人通知其情偽,諳習其利病,即多一應變之術。” 在致李鴻章的信中亦言:要之,國家大計,必先立其本。其見為富強之效者,末也。本者何?紀綱法度、人心風俗是也。無其本而言富強,隻益其侵耗而已。

 

郭嵩燾去世後,李鴻章上奏請宣付國史館為郭立傳,並請賜諡號,李鴻章說:曾國藩初以憂歸,屢奉詔旨敦促。該(郭嵩燾)侍郎以事關大局,不容預計利鈍,手書麵請,至再至三。曾國藩感其至誠,後每與臣言,未嚐不歎其篤摯悱惻能任事也。左宗棠初中危獄,以該侍郎之力得全,遂至顯用。戡定以來,論武勳者盛稱曾國藩、左宗棠,而二臣之起,則該侍郎實推挽之至。但未獲朝廷旨準。清廷上諭說:“郭嵩燾出使外洋,所著書籍,頗滋物議,所請著不準行。” 李鴻章因此感歎郭雖有呆氣,而洋務確有見地,不謂叢謗如此之甚,若達官貴人皆引為鑒戒,中土必無振興之期,日後更無自存之法,可為寒心。

郭嵩燾說:謇謇老臣,但知據理為言而已,不知有趨時也。 在致友人信也說孟子處滕,事方急,而所以為謀,不過曰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而已。苟通此義,雖強敵在境,刀鑊在前,坦然視之可也。吾人處事,苟當於理,雖聖賢何讓焉,獨難為一二俗人言耳。郭嵩燾此種脾氣,可說是書生氣過重,不諳官場規矩,雖有過人的識見,卻恃才傲物,又動輒與人相忤。甚至與左宗棠亦反目。

 

郭嵩燾在死前不久寫了《戲書小象》詩:

“傲慢疏慵不失真,惟餘老態托傳神;
  流傳百代千齡後,定識人間有此人。
  世人欲殺定為才,迂拙頻遭反噬來;
  學問半通官半顯,一生懷抱幾曾開!”

 

郭嵩燾有詩《陳隆鈞畫蟬》:

“書生念汝清難得,致汝雲霄恐無力。安能橫飛效時用?老抱枯枝空歎息。”

他自己就是那一欲致雲霄高飛而乏力的蟬,生不逢時。另有《船具詩,篙》:

“灑落雲霄誌,瀟然寄此生;江湖依直道,水石激孤撐。

揮弄原乖性,提攜豈近名;通津甘引避,苦作急流爭。”

通津,指四通八達之津渡, 喻顯要的職位。他自言,寧可舍去官位,而在激變急流的世局中孤憐憐地苦撐力爭。 曾國荃惋惜說:“居今日而圖治安,舍洋務無可講者。僅得一賈生,又不能用,此真可以為太息流涕者也。” 郭嵩燾的苦作急流爭,恰映照出晚清洋務運動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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