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20日
星期六上文學城,照例是先看最上麵的最新新聞,其中新聞第三條的標題觸目驚心,"因新冠疫情華科再隕落大師,段正澄院士去世"。
段教授是我80年代初在華中讀研時的教研室主任,身高體壯,學生時代還是校男籃的隊長。身體一向健康的他,咋也想不到會染上這個病。
點開新聞,頭一段就是讓人痛心的文字,2月15日華中科技大學機械學院教授、中國工程院院士段正澄教授因新冠肺炎救治無效而逝世。不敢相信,但又不能不相信。
38年前的1982年,同樣是春節後的早春二月,考入前華中工學院機一係研究生班的我搭乘綠皮火車到了武昌火車站。出站後最深的印象是,同樣是長江邊上的城市但武漢遠比重慶要冷,廣場上東一攤西一塊還有沒化的積雪。
報到後頭一個星期一,和導師們見麵。
那年全係研究生班錄取了15人,導師們分屬四個教研室,機械製造工藝,機械原理和零件,機械自動化及液壓傳動。機製和機原的資格最老,牽頭都是建國初歸國的老教授,而自動化及液壓的教授都是五十年代華中自己培養的。
我所屬的自動化教研室有兩正兩付4位教授,分成兩個攤子。教研室主任段正澄教授和我的導師是一撥,注重開發實際應用。從77年開始,和湖北孝感機床廠合作開發汽車發動機曲軸的專用磨床,83年造出了第一台樣機。他是教研室主任,但那一段時間他和我的導師很少呆在學校,大多數時間都去了孝感。他喜歡開門辦學,走到工廠去解決具體技術問題。機械工程作為最古老的工程學科,理論創新很不容易,大學裏的研究好多都像是螺絲殼裏做道場。而具體的應用則是成千上萬,不少技術難題需要學術人士的幫助才能盡快克服,所以我個人很認同段老的作法。
教研室以楊叔子教授為頭的另一撥人則注重理論方麵的研究。1981年,他作為訪問學者去美國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呆了一年,主要是從事當時很熱門的一個控製理論"時間序列"的深造和研究。楊叔子是江西人,精瘦精瘦的,說話語速很快。他待人平易近人,和研究生們很說得來,但實際上很精明,留美短短的一年裏就深得美國教授們的自我推銷之道。他和另一個海歸付教授熊有倫三天兩頭組織學術講座,把係上一幫研究生們都忽悠成了他的粉絲。
段正澄開朗直率,富有執行力,其實更適合在工業界從事技術管理。57年畢業後,如果不留校而是去了工業界,可能會是大型企業的總工或CEO,或者工業部廳裏麵的技術高管。而楊叔子則適合學校環境,辦講座出文章,十年內靠知名度當上了華中的校長(1993-1997)。
段老和我的導師長期在孝感出差,所以我們見到他的機會其實不多,唯一的一次是83年的廣州之行。當時我進校一年,完成了第一階段為時一年的課程學習後進入第二階段的項目研究。項目開題前去廣州機床研究所調研,而段老和我的導師則要去廣州參觀廣交會,所以我們同車。說是同車,他們教授是臥鋪,而我這個小研究生則是硬座。當時已經很滿足了,不用自己掏腰包去廣州,而且是春暖花開的時候。
到廣州後,我們住進了流花湖邊上的一家旅館,不大但很整潔。當時有些意外,我以為跟著大教授,住的應該是星級賓館了。現在想來,當時高校的經費緊張,教授的待遇也不高,所以這種自行出差的規格都有限製。在廣州我隻住了一晚,次日一早就搬到東郊機床研究所附近的旅館,而段老他們則繼續廣交會的參觀。
調研完後回廣州找了一家旅館住了兩晚,其間去了越秀公園和北京路老城。當時已經流行牛仔褲,廣州是國內牛仔褲的來源地,價格比武漢便宜多了。我看中了一條籃色牛仔褲,比試之後很滿意,就買了一條。回到武漢回再一試,根本穿不進去,短了兩三寸。至今仍想不通,那個小廣州為啥要換一條小號的,是忙中出錯,還是有意給外地人下拌子。由此對廣州人產生了一種不信任,直到來加拿大後接觸受過教育的廣州人後,那種感覺才好一點。
前幾天和公司一位父母家住武漢華中科大的老兄擺談起段老時,他打開手機給我看了一張照片,是段老春節前照的。他女兒送了一件羽絨服作為節日禮物,他在家試穿時拍了這張照片。照片中段老滿麵笑容,很滿意女兒的禮物,而且羽絨服上的標簽都還沒摘下來。沒想到幾天後即染病,進ICU一周後病情突然惡化然後就走了,惋惜。
段老走好。
(網絡圖片)
題外話,一直在想,紅幾代或高官的子孫們,往往都集中在商業金融貿易行業。需要犧牲的醫護行業、或需要丟人現眼的外交部發言人中,似乎都是靠讀書專研才得以上位的人,也是一種可惜。這些都成就了一個“結構穩定”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