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無牋紙,書於竹木者曰竿牘、簡牘。長者為竿牘,短者為簡牘,簡容一行,牘僅一尺。莊子《列禦寇》:”不離苞苴竿牘“。卽人事往還,悉以竿牘為書。杜預曰:”大事書之於冊,小事簡牘而已“。是知古人凡所記錄,必因事之輕重而擇其器。
夫尺牘之名,似應自漢始。其後無論篇幅,長至千言,短或數語,皆稱尺牘,亦曰赤牘,爲私人書劄之通稱也。然須記,其義古今終不盡同,學者所當辨也。
就考古所得而論,所見最早之竿牘,為睡虎地秦簡中士卒家書,其辭質樸,其情懇至,可為秦代私人”尺牘“之確證。今所引文字,皆據網傳簡文而錄。
《黑夫的木牘家書》
“二月辛巳,黑夫、驚敢再拜問衷,母毋恙也?黑夫、驚毋恙也。前日黑夫與驚別,今復會矣。黑夫寄益就書日:遺黑夫錢,母操夏衣來。今書節(即)到,母視安陸絲布賤,可以爲禪裙襦者,母必爲之,令與錢偕來。其絲布貴,徒(以)錢來,黑夫自以布此。黑夫等直佐淮陽,攻反城久,傷未可智(知)也,願母遺黑夫用勿少。書到皆爲報,報必言相家爵來未來,告黑夫其未來狀。聞王得苟得
毋恙也?辭相家爵不也?書衣之南軍毋….不也?爲黑夫、驚多問姑姊、康樂孝須(嬃)故猶長姑外內….爲黑夫、驚多問東室季須(嬃)苟得毋恙也?爲黑夫、驚多問嬰記季事可(何)如?定不定?爲黑夫、驚多問夕陽呂嬰、··。驚多問新負(婦)、妴得毋恙也?新負勉力視瞻丈人,毋與勉力也。”
餘據前人解讀,試纂譯如下:
辛巳仲春,黑夫、驚再拜上兄長閣下:伏惟尊慈起居萬福。吾二人旅次軍中,幸皆安健。頃以軍務離散,今晨得復相會,慰情殊深。黑夫再奉手書,所為者,願家中亟遣人齎錢若幹,仍煩慈母為我兄弟裁製夏服數事,庶消炎暑,並致軍所。母得此信,幸鑒安陸絲布價直,如不為貴,則望即為製辦,與錢偕行;若鄉裏物價不時,絲布踴貴,則但令送錢,我輩自可於軍中購料為之。今軍令促速,將赴淮陽之役,所攻逆城,未知鏖戰幾何,軍情多變,意外難料。願母所給之費,勿致過寡,以備不虞。書到,乞即報聞,並示官府所授爵牒是否及門?若尚未至,亦煩示我。大王有言:牒在則事不滯,故特重述,以申吾意。若府吏送牒至門,切為代謝。
書與衣物之寄南軍營者,尤當詳審,毋得錯投。為我等問姑與諸姊康寧,尤煩達意於大姑。並詢嬰記季,前所商議者今果有定否?又代白夕陽呂嬰、匾裏閻諍二老先生,想其體氣猶健。
驚亦時念新婦與妴,不知兩人起居安否?新婦宜恭事長上,慎勿以語忤逆。凡諸親黨,願各保重,順適時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