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好文章”——兼論文人相輕與網絡寫作的迷思

自古以來，愛寫文章的人，似乎多半有一個通病——文人相輕。

他們總覺得自己的文章最好，對別人的文章不太願意真心稱讚。即使礙於情麵點個“讚”，往往也帶著幾分心不甘、情不願。

進入網絡時代之後，這種心理並未消失，反而被流量與點擊數進一步放大。許多作者不僅希望自己的文章被認為是佳作，更期待高閱讀量與大量點讚，仿佛這兩者便是“好文章”的唯一證明。

台灣已故作家李敖，便是一個極具代表性的例子。他曾多次公開宣稱，近五十年，甚至五百年來，白話文寫得最好的前三名，都是他自己。

他的這種狂妄自大，幾乎無人能及。李敖甚至寫文痛罵魯迅，這既是其性格使然，也不無“推銷自己”的成分——倘若不先將前人拉下神壇，他又如何自居第一？

但問題在於：白話文寫得“最好”的標準究竟是什麽？

至今，我們似乎並沒有一套舉世公認的評判體係。若他僅以自己的標準來評定自己作品的高下，說得好聽，是自我期許；說得直白一些，未嚐不是一種自我膨脹,  自我推銷。

事實上，真正優秀的文學創作者，各有其不可替代的風格與高度。

譬如胡適、魯迅、李敖，乃至高行健，很難放在同一把尺子下比較優劣，隻能說是各有千秋。

我並非作家。退休以前，從事的是人壽保險精算相關工作，寫作的主要工具是APL程序語言。退休之後，因緣際會，在網絡上讀到許多動人的中文文章，深受觸動，才開始嚐試寫作，並在“文學城”注冊博客，陸續發表一些拙作。承蒙讀者厚愛，給予肯定，也因此讓我更認真地思考：

什麽樣的文章，才算是真正的好文章？

在我看來，真正好的文章，應當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它像一部經典名著，或一位令人難忘的佳人——讀過之後，會時常在心中回蕩，回味無窮。歸根結底，好文章必須能打動人心、引發共鳴，並能觸及某種普遍的人性與人生問題。

當然，也有人認為：好文章，未必是永恒的，而是你此刻最需要的：

譬如：悲傷時,  能給予安慰；困惑時,  能指引方向；追求真善美時,  能令人心動的文章；對當下的讀者而言，便是好文章。

若從網絡流量與讀者反應來觀察，我設定文章大致可分為四類，猶如電影票房：

一, 是“叫好不叫坐”。文筆精致、立意深遠，卻因過於專業或艱深，讀者有限。
二, 是“叫坐不叫好”。通俗刺激、迎合情緒，點擊率極高，卻難言深度。
三, 是“叫好又叫坐”。文字流暢，言之有物，不炫技、不攻擊，真誠而有力量，既受歡迎，也耐人尋味。
四, 是“不叫好也不叫坐”，自然不足論。

至於如何寫出一篇好文章，我以為至少應具備以下幾點：

第一，作者必須保持思想的自由與獨立，不為名利所驅，不畏權勢，不刻意攻擊他人，隻對事不對人。
第二，文章必須言之有物。內容，永遠比辭藻重要。沒有“牛肉”的文章，再華麗也難以下咽。
第三，用詞應力求清楚、平實，讓人看得懂。文章的本質，是溝通與啟發，而非自我炫耀。
第四，好文章應能讓人回味，並期待再讀。
第五，作者應形成並保持自己的風格。
第六，麵對讚譽不自滿，麵對批評不畏懼，取其善者而行。

從古至今，好文章並不少見，但真正能流傳下來的，卻寥寥無幾。一部《古文觀止》，已足以說明這一點。

重點：好文章，從來不是喧嘩出來的，而是被時間留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