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灰釉 綠楊瓷迷
景德鎮傳統製瓷工藝所采用的釉料基本上可歸於一類, 即以氧化鈣作助熔劑的石灰釉。有人按氧化鈣含量百分比的高低又細分成石灰釉或石灰堿釉。我認為這些不同的稱謂實際上是一樣的,主要以石灰作二氧化矽的助熔劑。
無灰不成釉,元人蔣祈在其《陶記》中記載“製之之法則石堊煉成雜以搓葉木柿火而毀之”; 清人朱琰在《陶說》中記載:“釉無灰不成。灰出樂平縣,在景德鎮東南70公裏,以青白石與鳳尾草製煉,用水淘細而成”。上麵兩處提到的石堊和青白石就是石 灰石,古代景德鎮製瓷工匠就是通過煆燒石灰石、消解、煨燒、淘洗這麽一個過程,將鈣的氧化物引入到瓷釉當中,主要是以碳酸鈣和少量磷酸鈣形式存在作為二氧 化矽助熔劑。這就是為什麽我們稱傳統釉料為石灰釉的原因。
釉灰的製作首先是開采石灰石,鍛燒成生石灰(氧化鈣),自然或人工加水消解變成 熟石灰(氫氧化鈣),再與狼萁草疊加煨燒,利用煨燒狼萁草產生的二氧化碳把熟石灰變成碳酸鈣, 基本是這麽個過程。拿現代化工廠生產的輕質碳酸鈣也可以配釉,但比起古法來說,化工品成份單一得多,沒有古法製作的釉灰成分那麽複雜。比如古法釉灰中還有 少量的磷酸鈣成份,可以使釉麵趨柔,對光線有散射作用,曆經歲月後古瓷容易出寶光。當然,寶光的機理還不止於此,不多說了。
二氧化矽是所 有瓷釉的主要組分之一, 而且往往是唯一的酸性基團(R02 組), 通過釉灰引入的鈣的氧化物及其它堿金屬氧化物則作為堿性基團存在,二氧化矽酸性基團與堿性基團的比例不會小於l:1,也不會大於3:1,古人手工操作釉料 配置靠的是實踐經驗,有好有壞,沒有定式。古陶瓷的釉水即便是一個時代的也充滿變化,表現各異,如俗稱的水眼、棱眼、橘皮、唾沫星等等,但機理相同。
“吾華之瓷上矣,而今不古若者其原因甚繁複矣”。古代陶瓷具備礦物質的光潔晶瑩,有白裏泛青的玉質效果,這不光和釉料配方有關係,同樣和柴窯有關 係,和燒成製度有關係,要仿古瓷的釉麵效果必須按古法來,少了程序則不行。傳統石灰釉由於始熔點低,對燒造氣氛要求嚴格,隻適於柴窯燒造,燃料結構的改變 會影響其燒成質量,煤窯、氣窯、重油窯、電窯等等燒石灰釉極容易出現煙熏發黃等釉麵缺陷。現代大部分仿古瓷的釉麵泛青是人工調色的,與火燒出來的區別很 大。由於燃料結構的改進,現在所使用的釉水已經不是傳統的石灰釉了,更多地是通過滑石引入氧化鎂堿性金屬或添加氧化鋅等現代化工元素來配製釉料的堿性基 團,這點我在5311釉一文中做過介紹。
知道了傳統釉料的石灰釉特征加上多上手看實物,我們就可以增加目測判斷古陶瓷真偽的能力。總的來 說傳統石灰釉的特點是彈性好,釉麵光澤柔和,不刺眼, 白度可能不一,釉層組分是散疑的聚集體並有密實的沉澱體積,給人的感覺更象是一種膏體而不是玻璃體。人工調色發青長著硬硬一層玻璃皮膚的仿古瓷是可以輕易 識別出來的,對景德鎮人來說一點也不難,收藏家也不應該搞混。
傳統手工藝有很多優勢,其中有很多秘不示人的絕技,尿漚、頭灰、二灰的調配等等方法對瓷器製作質量有較大的影響。盡管古人沒有那麽豐富的化學知識, 但他們長期實踐得出的經驗至今仍然是一筆寶貴財富,需要後人去學習認識,繼承和發揚。
明代宮廷畫師鄭時敏
林榮發
明初,明太祖朱元璋奪取天下後,仿宋代建宮廷畫院的作法,征集民間畫師入宮奉供內廷為禦用畫師。至明成祖朱棣、明宣宗朱瞻基都依祖製多次征召民間畫師入 宮奉供。由於,南宋遷都臨安(今杭州),政治文化中心南移(皇家畫院就辦在消江紹興稱紹興畫院),促使了南方文化藝術迅速發展的原故,明初朝廷征召的多為 江浙、福建籍畫師。明永樂年間(1403-1424年),福建入征的畫師就有邊景昭、邊楚芳、邊楚善、上官伯達、方昌齡、解秀;宣德年間 (1426-1435年),又有李在、周文靖、周鼎、黃濟、林景時、鄭時敏、鄭克剛7人應征入宮。其中,邊家父子——邊景昭、邊楚芳、邊楚善和鄭時敏均出 自三明。沙縣籍的邊家父子在畫壇上聞名遐邇,而將樂籍的鄭時敏卻鮮為人知。
鄭時敏(生卒年不詳),不要說地方誌書無傳,就是在中國繪畫史類的書籍中也不見記載。但是,《中國名人大辭典》卻有一條簡單的記載:“鄭時敏,明將樂人,宣德間官錦衣鎮撫。”1995年,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福建名人詞典》的類似記載。
福建民間職業畫家入宮廷供職的情況,福州畫院梁桂元先生在《福州繪畫藝術史話》一文中介紹的十分清楚。他說:明代“福建先後應征者20多人,約占明代宮 廷畫家總數的五分之一。福州地區,即有永樂初應征入京的鄭昭甫(閩縣人),宣德年間值仁智殿的周文靖、周鼎父子(閩縣人)、林景時(長樂人)、鄭克剛(福 清人)、黃濟(閩縣人)和成化間入宮的沈政(閩縣人)等。其實,宣德年間福建籍民間畫師奉詔入宮供職的共有7名,除了5名福州地區的畫師之外,還有二位就 是福建莆田的李在和福建將樂的鄭時敏。李在在新編《莆田縣誌》有傳。其傳載:“李在,字以政,明江口李厝村人,官雲南知縣。……宣德年間,在被召入京,任 畫院侍詔,與戴進、謝環、石銳、周文靖等同直仁智殿。”“參考資料網”上一篇佚名的《“閩習”與“閩派”之辨》載:“明朝初年,征召畫家供奉內廷,浙江與 福建籍的畫家就是特別多。據現有資料統計,明太祖洪武至神宗萬曆年間,福建值殿供奉的畫家有22人(注:穆益勤《明人院體浙派史料》,上海人民美術出版 社,1985年8月版。)。而明成祖永樂年間(1403-1425年)有邊景昭、邊楚芳、邊楚善、上官伯達、方昌齡、解秀;至宣德十年 (1426-1435年),則有李在、周文靖、周鼎、黃濟、林景時、鄭時敏、鄭克剛等7人。”鄭時敏確實是宮廷畫師,這一點北京故宮博物院研究員單國強先 生的研究也可以得到證實。他的《明代宮廷繪畫》載:“錦衣衛由於‘恩蔭寄祿無常員’,故皇帝可以隨時授宮廷畫家以錦衣衛武職,畫院鼎盛時期,許多著名畫家 均任此職,如宣宗朝授商喜指揮,謝環千戶,周鼎、鄭時敏鎮擾;憲宗、孝宗朝,授呂紀、林良、林郊、張玘指揮,王諤千戶,吳偉百戶,馬時暘鎮撫。”
以宮廷畫師任綿衣衛的官職是明朝獨有的作法。我們知道,“錦衣衛掌侍衛、緝捕、刑獄之事,恒以勳威都督領之,恩蔭寄祿無常員。凡朝會、巡幸,則具鹵簿儀 仗,率大漢將軍等侍從扈行。宿衛則分番入直。”(《明史·職官誌五》)而“明多假以錦衣衛銜,以繪技畫工概授武職,經準襲替,其失也濫。”(清胡敬《國朝 院畫錄》)這種作法不要說我們現在的人不好理解,就是當時,也有官吏提出質疑。弘治時的兵部尚書馬文升上疏說:“祖宗設武階以待軍功,非有臨戰斬獲者不得 輕授。今傳奉指揮張玘輩,特畫工耳,歲有俸,月有廩,亦既可償其勞,或優寵之,賞以金帛,榮以冠帶足矣。今竟概銓武秩,悉注錦衣,準其襲替,則介胄之士, 衝冒矢石,著績邊陲者,陛下更何以待之?幸門一開,恐不足為天下勸。”(《明會要》卷49)但是,皇帝考慮的是,一方麵是“方恩蔭寄祿無常員”,可以隨意 安插;另一方麵也顯示對畫師們恩寵有加。
綿衣衛官職分九等,最高級別為衛指揮使(正三品)、指揮同知(從三品)、指揮僉事(正四 品)、正千戶(正五品)、副千戶(從五品)、衛鎮撫(從五品)、實授百戶(正六品)、試百戶(從六品)、所鎮撫(從六品)。畫師劉俊曾被封為都指揮,商喜 被封為指揮,謝環被封為千戶。鄭時敏與周鼎被封為鎮擾,可見身份也不低。
鄭時敏作為宮廷禦用畫師,當然就得作畫。奇怪的是,我們 找不到他的作品,連國家收藏的有關繪畫目錄中都找不到一點痕跡。僅《中國名人大辭典》、《福建名人辭典》說他:“善畫山水。有顯宦久官京師。母未迎養。思 親入夢。時敏為繪萱花圖。題詩其上。顯宦為之感泣。即日乞養。”這幅題詩,令人“感泣”的“萱花圖”沒能流傳下來是可以理解的。原因至少有二點:一是明代 許多著名畫師都畫過“萱花圖”。與徐渭並稱為“青藤、白陽”的陳淳曾作過《鬆石萱花圖》。這幅畫鬆樹用筆蒼勁,氣勢恢宏;湖石放筆皴染,濃淡相宜;萱花用 筆簡略灑脫,娟秀飄逸。全畫傳達出一種清新高潔秀逸的情調。該畫為南京博物館收藏。與鄭時敏同期為禦用畫師的李在也作過“萱花圖”。或許是這些人的作品都 是太優秀了,以至淹沒了其他人的同類作品。二是鄭時敏所作的“萱花圖”是贈送某“顯宦”的作品,為私人所得,不為流傳,這解釋也是合理合情的。如果不是 1982年明代富商王鎮夫婦的合葬墓在江蘇淮安縣(今改市)東郊閘口村發現。從中出土了李在的《萱花圖》和夏昶、謝環、陳憲章等所作的25幅書畫。又有誰 會知道李在作過《萱花圖》呢?鄭時敏能入宮為禦用畫師當然的其傑出的地方,不會沒有作品問世,問題是鄭時敏的作品失傳,有待以後的發現。
畫者通詩,也是常道。因為畫也需要詩的點綴。鄭時敏所作的《萱花圖》雖然我們無緣鑒賞,但他為《萱花圖》所題有詩我們可以讀到。由劉德城、周羨穎主編的 《福建省名人辭典》“鄭時敏”條下載有這首詩:“萱草北堂久未過,隻因遊官隔山河;莫言兒有思親夢,親若思兒夢更多。”作為一首七言絕句,此詩不算佳作, 結平淡,字句也比較淺顯,28字中就重疊4字;但,詩的立意還是好的。我們從網上找到了鄭時敏的另一首詩,是他登浙江海鹽的秦駐山所寫的一首五言律詩。秦 駐山位於浙江省海鹽縣境。它自南而北,五峰參差矗立,東、南、北三麵臨海,最高峰高一百六十丈。據《海鹽縣誌》記載:秦始皇東巡時曾登臨此山,遙望東海, 故名秦駐山、秦望山。據說秦始皇在由拳乘舟過長水斬馬祭河神(其地後代名馬塘堰),在海鹽曾建馳道,自吳城,向東南經金山,至海鹽澉浦秦駐山。明代天啟年 間編寫的《海鹽縣圖經》有“秦皇馳道,從秦駐山可達金山。”這馳道後來淪入海中,明代《續澉水誌》載:“石柱舊有十二,今尚存一,沒於沙中”。當然,秦駐 山吸引人們的還的那座美人(妃嬪)墓。據《樂資九州誌》載:“鹽官縣有秦駐山,始皇經此,美人死,葬於山下。”所以,秦駐山成了曆代文人墨客喜歡登高瀏覽 的曆史遺 址。明代詩人彭紹賢寫道:“翠蓋金支想象間,昔時流水尚潺?美人尚念今祠廟, 死作山花不肯還。”(彭紹賢《登秦駐山懷古二絕》)清乾隆年間在浙江任巡撫的常安在《登秦山望海》詩中寫道:“祖龍虎視騁東巡,萬騎喧闐浙海濱。王氣已從 芒碭起,雄名不與石橋湮。馳驅城外看初日,惆悵山前葬美人。寂寞斷崖殘照冷,祠邊野草又逢春。”鄭時敏則是站在另一個角度寫秦駐山的。他居高臨下,傲視全 寰:“度險複躡危,躋身於絕島。翹首而稱孤,眾山如拜倒。雲從足底生,夫在樹之杪。城郭煙霧間,一望渾潦草。風雨來半空,俯視人如鳥。誰雲霄漢高,相去亦 甚少。”(鄭時敏《登秦山最高處》)這首詩也算不上上乘之作,但寫出了一定的豪邁氣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