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上的幸福
“有一個地方,叫做大漠。
那裏貧瘠而荒涼。沒有城市、工廠、樓房,沒有山林、沃野、村莊,隻有滿目的沙礫和少許的綠洲。那裏的人們幾乎不識字,過著原始的遊牧生活。他們終年帶著自己的帳篷,騎著馬,趕上為數不多的牛羊,在荒漠上追隨牧草的枯榮,傍水而居。
大漠人心地單純,篤信天一教。大漠裏最常見的稍微象樣子的建築,就是坐落在各個市集中心的天一神廟。大漠的民眾,無論婚娶喪葬,小孩起名,老人慶壽,生活中大小事務都要去神廟裏找“古納”祈福。古納,在阿瓦斯係統,意思是“神的仆人”,是那片地域少有的有文化會認字會讀經文的人,備受尊崇。除了吃飯睡覺,大漠人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一早一晚麵朝神廟的方向虔誠禱告。
家裏牛羊成群的人很少,大漠人除了放牧,手很巧。那裏的女人坐在帳篷裏,手工編織出的羊毛地毯和壁掛,色彩圖案獨特鮮豔。有商販把這些地毯和壁掛帶到很遠的地方出售,可以賣到很好的價錢。那裏的男人純手工敲製的牛、羊皮靴和各種銀器,也象古樸細致的工藝品。
那些既沒有牛羊,也沒有帳篷的遊民,終日依在神廟的牆角聽經、聊天、曬太陽,愜意地打發時光。
收音機讓他們也能接收到一些外麵的新聞和娛樂信息。而電視機和簡易小摩托,則是從遙遠地方運來的舶來品。
糧食很有限,大漠上種植玉米和小麥,兩種作物磨成粉,混在一起烤製成麵餅。沒有蔬菜,更沒有水果。雖然有牧業,平時很少人能吃到肉。隻有在年底一年一度的“感恩烤肉祭”,大家才能夠痛快地宰殺豬、牛、羊,連著一周圍著篝火載歌載舞,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在阿瓦斯的庇護下,相似的貧窮和匱乏,讓大漠人知足常樂。他們常常為著各種理由歡聚一堂,彈著三弦琴,敲著手鼓,哪怕餓著肚子也要跳舞歌唱讚美真神。
在市集中心,有為數不多的小商鋪。陰曆初一和十五會有巴紮,遠道而來的人們在這裏趕集,要麽以物易物,要麽收取大漠通用的貨幣“品拿”做些小買賣。那裏沒有銀行,每家辛苦攢下的品拿都塞在羊皮縫製的小口袋裏,隨身揣在當家人身上。
那些品拿,最終往往成為前往天一神廟請古納祈福,獻給真神阿瓦斯的供養。
如果在這樣的地方,你要開一個小鋪子,你打算把什麽東西賣給他們?”
一天,葉好正在安文三樓的辦公學習室查找資料,電腦上忽然跳出一封任重發來的郵件。
那時她整天泡在實驗室忙於製造超級媽媽,任重已經有好一陣沒有造訪黃鍾大鼎。在愛的冷靜期,兩人沒有見麵,偶爾會通過電郵聊聊彼此近況。在這封電郵裏,他向她描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和遙遠的人群,最後問了她這個問題:“如果你要開一個小鋪子,你打算把什麽東西賣給他們?”
大漠人忠誠、貞潔、安於貧困,是阿瓦斯廣漠的土壤。天一教治理的地域,大多缺乏文字和教育,阿瓦斯的子民們都溫馴如羔羊。大漠星,是天一教聖潔的樂土。
這封奇怪的來信,引起葉好的深思。
大漠物質嚴重匱乏,民生問題裏“衣食住行”四個字,還停留在“吃”這個最基本的環節。“民以食為天”,把肚子吃飽是第一需要。所以,她打算在這個小商鋪裏賣些吃的東西。隨後她想到了三樣:生日蛋糕、方便麵、火腿腸。
“生日和生日蛋糕”,讓她回想起很多往事。坐在華美的安文小樓,遙想遠在C國的通仁小城,恍如前塵。
作為養女,自幼就懂得看父母臉色行事,凡事乖巧聽話,埋頭用功念書,從不惹父母煩心。每到爸爸在家裏大發脾氣的時候,她就趕緊找個角落躲起來。她覺得隻要自己藏起來了,看不到她,爸爸就不會那麽生氣。對於自己在這個家的存在,她從不自信,努力地收縮又收縮,想把自己當空氣,悄無聲息地生長。
小學二年級,同桌女孩子請她去家裏玩。同桌知道她愛看書,熱情地找來一大堆故事書放在她麵:“諾,這些書,都給你看”。她好奇地隨手翻看,沒想到打開每一本書,扉頁上都寫著同樣的話:“麗麗,祝你生日快樂!”,唯一不同的是每本書的落款日期。原來,麗麗每年過生日,父母都會送她好幾本故事書。這厚厚的一摞,全部都是生日禮物。那摞書讓葉好很羨慕,也有些惆悵和失落。她從未有過生日,也沒有生日禮物。
小學三年級春曉爺爺寄給她的科幻故事書和日記本,是她記憶中的第一份生日禮物,珍藏至今,一路帶到了安文。想到這裏,她放下手裏的資料,在壁櫃裏一陣翻找,找到了那本故事書和日記本。書頁已經泛黃,透著股潮濕的黴味。日記本裏夾了幾片幹枯的梧桐葉當作書簽。那幾片梧桐葉是在通仁當學徒工的時候,有天鬼使神差地溜達到了春曉和他爺爺曾經住過的那個小院外。小院早就換了主人,站在外麵,望見當年親手種下的梧桐樹已是高大筆直,綠蔭如蓋。她在院牆外徘徊了好一陣子,撿了幾片落葉帶回家,順手夾在了日記裏。
那本日記到現在依然一片空白,沒有寫過一個字。所有的話,所有的字都烙在心裏。
十二歲那天,放學回家,驚訝地發現飯桌上放著個大大的漂亮盒子,媽媽說是舅舅托人送來的。一看就知道是生日蛋糕,她在城裏那間很氣派的蛋糕店裏見過。吃完晚飯,媽媽一臉慎重地打開盒子,連爸爸也圍過來,大家眼前一亮:銀紫色的蛋糕點綴著精致的層層花紋,中間乳黃的奶油上紅底白字的“生日快樂”,蛋糕外緣裱著一朵朵粉色的玫瑰花,悄悄數一數,一共十二朵。媽媽特地熄了燈,點上和蛋糕一並送來的蠟燭。閃爍跳躍的燭光中,父母那滄桑又疲憊的臉龐顯得格外溫柔。回想起把這孩子領回家後一路辛苦地拉扯大,如今已出落得聰慧清秀亭亭玉立,兩人心裏生出很多感慨。粗糙平淡的生活,令人麻木。一個小小的儀式,醞釀出一種特殊的溫情。許下願望,吹熄蠟燭。香草味的蛋糕,清新香甜,一口一口吃下去,有一種感動,在三個人之間靜靜流動。那個熄滅電燈點燃蠟燭的夜晚,此後在一家人的記憶裏,是那麽溫馨美麗。
十二歲的葉好由衷地滿足:原來爸爸媽媽也是愛她的,隻是從未開口表達。她的生日,同樣值得慶祝。
“每一個市集中心,都應該有一家糕點坊,在這個糕點坊裏應該賣好看、好吃的生日蛋糕。大漠的人,哪怕再窮,一年買一次蛋糕,也是可行的。每個人的出生和成長,都應值得慶祝。點上蠟燭許願、熄滅蠟燭吃蛋糕是一個簡單又神聖的生命儀式。
既然大漠人出趟遠門趕一次集不容易,交通很不方便,那麽把這種蛋糕烤成結實的糕餅狀,這樣長途的車馬顛簸也不會散架。這種蛋糕,可大可小,小的可以做成馬芬蛋糕那麽大,盡量讓每家人都有能力購買。
所以我建議:在每個市集中心,開一家糕點坊,製作出售符合本地口味的結實糕餅,特別是生日蛋糕。
我還建議在大漠地區找個合適的地方建幾座工廠,引進不同的生產線,生產優質麵粉、方便麵和火腿腸。這幾座工廠,應當有自己的農牧供應基地,種植小麥,飼養豬、牛、羊。
當工廠投產後,這些糕點坊,就可以同時出售方便麵和火腿腸。”
這是葉好的回郵,對任重的詢問,她給出了自己簡單而清晰的回答。
除了生日蛋糕,為什麽一定是方便麵和火腿腸?
她回想起在通仁的童年時光,在那個生活貧乏的年代,方便麵和火腿腸給人們單調的飲食帶來更多方便和選擇,也是很多人記憶中的廉價美食。在那些偏遠閉塞的地區,運輸成本昂貴,新鮮的蔬菜生肉無法及時抵達,這些價格便宜又能長期保存的方便食品,能夠緩解人們的日常所需。無論是居家還是路途,都是常備的好東西。在緊急時刻,在蒙受自然災害或意外攻擊的情況下,方便麵和火腿腸也是最基本的救災物資,可以活命。這就是她的理由。
親生父母和養父母都是死於一場意外,從此陰陽兩隔。對於突發事故和意外災難,葉好有一種潛在的危機感,有意無意地總在為最惡劣最極端的情況做準備。“AI超級媽媽”可以撫養大浩劫之後人類世界僅存的孤兒,方便麵和火腿腸可以用作緊急物資度過大災難。對世事無常生命脆弱的警覺,令她內心緊繃。那些最糟糕的預想中,還包括徹底失去任重。
生命是一場逐漸的喪失與消減,在迎麵而來的苦難中,體驗愛,傳達關懷,始終是令人慰藉的。對那些極端場景的假設,在“如果,那麽”的反複練習中,她逐漸放鬆下來。當你發現其實什麽都抓不住的時候,一邊做好準備同時又放棄用力,反而變得鬆弛而坦然。
收到葉好的回郵,任重立刻回複了一個大大的笑臉:“謝謝你的好主意,my girl。”
大漠星位於北方,夜空裏從地球上抬眼望去,星圖上位於小熊星座的方向。所謂每個世界都有一個日月中心,而大漠星就位於某個世界的邊緣,有日月,有和地球相似的人種、物種和自然環境。由於阿瓦斯係統的星際旅行者在天一教各個殖民星球絡繹不絕的交通往來,大漠星和其他有人類居住的星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大漠星是任重心裏的痛,那是他最初接觸的人類世界,算得上是北方家鄉。他穿梭星際,走過曆史,穿越文明,跨過山山水水,曆經繁華與枯榮,卻始終忘不了那片土地。阿瓦斯這片聖潔的樂土,他看到的則是愚昧和荒涼。他俯視眾生,不在人群之中,而在人群之上,所以他需要問葉好:“你打算在小鋪子裏賣什麽?”
看著葉好回複的郵件,他的女孩已經長大,既在人群之中,又在人群之外,小腦瓜裏有自己的奇思妙想,真讓他驕傲。
那片大漠,廣袤無邊,人口如繁星散布在荒漠上的綠色地帶。一千個市集中心,有一千個天一神廟,在每一座神廟附近,開了一個小小的糕點坊。那個陌生的漂亮的糕點坊,窗戶透亮,櫥窗裏擺放著糕點樣品,生日蛋糕看上去很美。進出神廟的人,路過糕點坊都會好奇地打量打量。他們懂什麽叫生日蛋糕,在節慶的時候,有電視機的人家會打開電視熱熱鬧鬧,大家會擠在一起看外麵的世界。從電視上,他們知道了“城裏人”過生日要吹蠟燭吃蛋糕。
大漠沒有城,隻有小市集,大漠人把大漠之外的世界上的人,統稱為城裏人。城裏人的生活,雖然令人羨慕,不過心裏有了真神,他們雖然貧窮,依然充滿喜樂。
數數羊皮口袋裏的品拿,問問價錢,不算貴。從神廟出來的人,一個兩個三個探頭探腦的進了店門,買下看中的蛋糕,一路風塵仆仆捎回家。問問看,都買給誰呢?買給剛剛滿月的小娃娃,買給正要祝壽的老人家。
每一座城池,每一個市集,每一天都有出生和死亡。過生日的人,此起彼伏。走很遠的路趕到神廟,祈福之後特意留下幾個品拿,去這家糕點坊買了生日點心帶回家,成了一家人小小的企盼。過些天,每逢趕集的日子,糕點坊前麵排起了長龍。糕點坊是有名字的,雖然不識字,也不妨問問掌櫃,原來叫做“幸福糕點坊”。
買了蛋糕,慶祝了生日,很幸福。
那個名叫幸福的糕點坊,真是個奇妙的地方。那裏的掌櫃也是大漠本地人,不過他們都認識數字,會記賬,都識字。糕點坊的人流這麽多,每天打烊的時候都能賣個精光,掌櫃和夥計的品拿一定賺得不少。幸福糕點坊的員工真讓人羨慕,他們真幸福。
聽說有地方建起了農場和工廠,在招聘本地員工,隻要身體健康能幹活會認字會數數就可以。它們叫:幸福農場,幸福麵粉廠,幸福方便食品廠。哎呀,那裏的員工真令人羨慕,有體麵的工作,有穩定的收入,他們真幸福。我們大漠以前哪有這麽好的差事?
過了一段時間,大漠人在幸福糕點坊發現了方便麵和火腿腸。都不算貴,買蛋糕的時候也買上一點兒捎回家。看過“城裏人”吃這些東西,方便又好吃,送人也相當體麵,想一想真幸福。
實質上的貧窮和匱乏,讓大漠人格外注重麵子。社會生活以及人際交往中,他們經常使用“體麵”這個詞。在大漠上,“體麵”是幸福的某個指標。
這是一個生日蛋糕所驅動的“幸福工程”。
慢慢的,大漠上的人逐漸意識到:有文化會識字真是個好事兒,如果我們也識字,是不是也能找到個體麵的差事?可惜,我們這裏沒有學校。城裏人的學校很大,小孩子要關在裏麵念很多年書,才能出去找份工作。大漠裏就算有學校,我們也沒錢一年一年地去支付昂貴的學費。
“大漠的人們基本上不識字,對貧窮的掃盲區的基礎教育和學校建設,你有什麽好建議呢?”任重發來的電郵,提出第二個問題。
教育的普遍缺乏造成大漠上知識的嚴重貧乏,對神教經文和教義的解讀隻掌握在極少數文化人手裏,人們對“神的仆人”古納無比尊崇,頂禮膜拜。阿瓦斯的樂土上,精神和物質上最富有的人是神廟裏的古納。古納是世襲的,由父親傳給長子,識字讀經是古納家族特有的權利。
貧窮的掃盲區的基礎教育?這個問題讓葉好又陷入了思考。
“貧窮的掃盲區的基礎教育,應該是實用的,短期的,符合家長期許的。學校應立足現實,培養學生的基本生存能力。畢業後學生應該掌握聽、說、讀、寫、算的能力和一項謀生技能。學製最好不超過兩年。
按照謀生技能的培訓,學校可以結合當地的就業狀況開設幾大類方向:手工藝人,農場工人,工廠工人。
手工藝人:學製兩年,目標培養手工藝人,以及做手工藝品生意的小商販。基礎課程包括:初學者基礎讀寫,初學者基礎算數,初學者商販技巧。技能課程分為三類:手工編織,手工鞋匠,手工銀匠。
農場工人:學製兩年,目標培養農場員工。基礎課程包括:初學者基礎讀寫,初學者基礎算數,技能課程:農場實踐培訓。
工廠工人:學製兩年,目標培養工廠員工。基礎課程包括:初學者基礎讀寫,初學者基礎算數,技能課程:工廠生產培訓。
每個登記注冊的學生,建議學校發給一份入學禮包:一本精裝字典和一雙適合荒漠上走路的膠鞋。將來就算學生離開學校,精裝的字典耐翻易保存,可以陪伴他們一輩子。學會查字典,就有了一個永久的老師。而一雙好穿耐磨的膠鞋,可以用於上學路途的來回奔波。
為了成立能夠長期存活的技能培訓學校,創建人雖然不以盈利為目的,卻也不應把它當作慈善工程,一味倒貼。學費的收取應當合理,至少能夠收支平衡。收支平衡,學校才能維持;收支有盈餘,學校才能發展。
為了解決手工藝學生的就業問題,建議成立一個工藝品廠,把本地的編織品,鞋類和銀器類手工藝成品進行出口或內銷。
授人與漁,提供自食其力的工作機會,給予合理的薪酬,令其成長和發展,能夠有尊嚴地生活,是對生命極大的尊重和善待。”
葉好又一次給出了簡短清晰的方案。
她還很年輕,卻懂得由己及人體察民意,她的點子讓人耳目一新。“My girl。謝謝你,你讓我推動了大漠上的幸福。”任重又回複一個燦爛的笑容。
“學生注冊完畢後,請告訴我一個數字,讓我知道入學禮包的預算。我希望以有光由美慈善基金的名義為學校長期捐贈字典和膠鞋。”葉好再次回郵。
在大漠的中心,出現了五間“幸福技術學校”,有明亮整齊的教學樓、食堂和校舍。周一到周五上課,有寒暑假,學校包吃住。學生在技術學校畢業後,可以自謀生路,也可以進入幸福農場、幸福工廠以及幸福工藝品廠。聽說在這些地方工作的員工每月至少有四十個品拿,學費很快就可以賺回來,進幸福學校念書真是個劃算的好買賣。
消息迅速傳開,再遠地方的人,都騎馬搭車地趕過來。人潮很快就擠爆了注冊登記處,需要校方派人維持秩序。那些離市集很近,消息靈通,行動迅速,最後報上名的幸運兒樂嗬嗬地看著來遲了的報名者,無比幸福。注冊處的人告訴遲到的人:“滿了,滿了,早滿了,你們等明年吧。”黑壓壓的人群隻好悻悻地散去,期待著來年再來報名。
仔細看一看,那些報上名的幸運兒都是大漠裏相對富裕的人家,因此能盡快湊足學費登記注冊。在機會麵前,沒有絕對的平等。這些相對富裕人家的孩子從學校畢業後很快就有份不錯的收入,這是不是意味著起點的不同將來會造成貧富的進一步加劇分化呢?幸福工程的出現,打破了共同的貧窮和匱乏,出現了貧富的分化和對比,這到底是創造了幸福還是毀滅了幸福呢?
關於社會財富的機遇和分配,任重還無需思考這個微妙艱深的大課題。幸福學校,幸福農場,幸福工藝品廠以及幸福工廠的規模都很小,隻是一種淺嚐輒止。不足以對大漠人的生活造成實質性的影響,更不可能撼動天一教的教化和統治。惟其如此,他在大漠星推動的幸福工程,才能得到阿瓦斯的默許。幸福工程對任重的意義,更多時候隻是舒緩內心的疼痛。做點兒什麽,總比什麽都不做強。
明亮寬敞的校園和樓房,通上電,和城裏人的學校一樣漂亮。那些報上名的幸運兒能住進那樣的地方,吃得也很好,剛一入校就脫離了簡陋的帳篷和昏暗的馬燈,過上了城裏人的體麵生活。
大漠人對進技術學校念書的羨慕與熱情,空前的高漲。
學費一年要一百個品拿,半年一交。一百個品拿,相當於一戶人家大半年的總收入。最初踏進學校的,都是家裏的長子。一家人省吃儉用又四處借貸,才湊夠半年的學費。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背上阿媽親手縫製的布袋,忐忑不安地踏進校門。
幸福技術學校的校長和文化課老師,都是任重的手下。他們都是城裏人,但是會講大漠話。學生們很羨慕這些老師,老師和學生的年紀相差並不大,他們的衣著舉止談吐都有城裏人的派頭。學校的技能課老師,則都是本地人,他們在節慶或周末常常把留在校園的學生聚在一起,在操場上燃起篝火,彈琴打鼓唱歌跳舞,十分熱鬧。
學生們住家所在的帳篷大多離得很遠,很多是一個月回一趟家。帶上幹糧和水自己在荒漠上走回去,家裏人再騎著馬駕著摩托送回來。
荒漠上的幸福花兒,在沙礫之間朵朵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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