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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遠大前程

(2018-04-30 02:17:03) 下一個

遠大前程

……當葉好被榮叔叔從昏睡中推醒,班機已經抵達倫敦希思羅機場。在市區一個豪華的大酒店休息了一晚,然後搭乘一架專門的小飛機到了北威爾士所屬的W郡,一個偏遠古樸的小城。小鎮完好地保存著幾百年以前的英倫鄉村風貌,他們的車一路開過去,迎麵而來的古老道路和建築中,時光已然凝固。

路上飄起了小雪花,離小鎮中心大約兩個小時的車程,榮叔叔帶著葉好抵達了目的地——安文,她將要生活和學習的地方。

遠遠就望見一條小河環繞著一片開闊寧靜,積雪覆蓋的原野。經過小河上一座拱形的石橋,在一排排橘黃色、紅棕色,綴著星星點點小雪花的槭樹和山毛櫸樹後麵,掩映著一棟小巧的宮殿樣的建築。蒼灰色圓形屋頂覆蓋著米白色牆體,榮叔叔遠遠指著這棟漂亮的小樓,告訴她:“這是你的住所——安文,屬於你的私人產業。Anwen,是簡單又好聽的女孩子名字,意思是美麗的,就好象你。”

跨進院門,院牆上,半壁苔蘚,半壁薔薇。

雖然是冬天,牆角依然綻放著紛繁豔麗的小野花。有紫、白、黃的三色堇,紫羅蘭和聖誕紅,還有藍色的風信子和黃色、粉色的大波斯菊,花團錦簇。左邊一個不大的圓形噴泉池正汩汩噴出水花,池內殘留著少許圓圓的暗褐色浮萍。池子中央立著一尊白色的天使塑像,她體態婀娜豐盈,張開雙翅低頭沉思,笑容含蓄。院子的右側則是兩個車庫。

小樓高大的正門上釘著一個閃亮的銅牌,上麵燙著兩個金色漢字:安文。下麵是黑色的英文拚寫:Anwen。

推開沉重的褐色胡桃木門,是一樓開闊的大廳。一個穿著碎花連衣裙,盤著黑色發髻,黝黑壯實的中年女人迎了出來。她叫瑪麗,來自菲律賓,負責打理家務,照顧葉好的飲食起居。

榮叔叔領著葉好參觀了一樓的各個房間。左側是古色古香的宴客餐廳、會客廳。另一側是寬敞明亮的書房,占了一整麵牆的落地窗,角落有架三角鋼琴。書房的另一邊,沿著圓弧形牆麵,一排排書架上排滿了書籍,幾乎觸到天花板。一樓的角落處是廚房和瑪麗的睡房。

沿著大廳中央筆直的樓梯上到二樓,有放映室、健身房和兩間客房。沿著二樓的樓梯拾級而上,迎麵是一個占地一百五十多平米的華麗的主臥室,旁邊是一間同樣寬大,設施齊備的辦公及學習室,以及一個小巧舒適的起居間。

之前的十八年,通仁那個低矮狹小的家,還有育英中學那個八人一間的擁擠的集體宿舍,是葉好長期習慣的簡陋居所。猛然見到這宮殿般的房子,她一陣恍惚,以為自己錯走進了一部英國電影裏。

一一參觀交代完畢後,榮叔叔留給葉好一個聯絡電話,又風塵仆仆地告辭了。

葉好呆在臥室裏,好奇地拉開一麵麵米色描著淡金花紋的壁門。打開其中一個小門走進去,迎麵一個短發女孩也朝她走過來,定睛一看,原來對麵是個碩大的鏡子。沒想到這扇小門後藏著個寬敞的衣帽間,裏麵掛滿了成套的衣裙,高雅別致。成排的架子上整齊擺放著相應的配飾、包包和鞋子。她旋轉身,伸出手輕撫這奢華與美麗,恍然如夢。

臥室中央是碩大的銀紫色圓形睡床,鵝黃的羅帳從床柱一直垂到地板。在靠牆的米色描金的矮櫃上,透明的水晶花瓶插滿了帶著綠葉的黃色水仙花,高低參差。後來她知道了這是威爾士的國花。

推開高大的落地窗,走到露台上,遠眺威爾士北方冬天薄霧籠罩的原野和群山。陰雲低垂,山頂連綿起伏的草甸上隱約可見殘雪。視野中的這片田園古老幽靜,遠離塵囂,難以打破的亙古悠遠的寧靜。

命運賭場的荷官,不苟言笑地收派著籌碼,拿走一些,又給你一些。她象一片葉子,隨命運的一陣風起,落到了一個世外桃源。

葉好逐漸適應了時差、環境和所有變化。這裏的氣候陰冷,常常令她想起故鄉通仁——那個時常陰雨,冬季多霧的南方小城。空氣中流動著同樣的潮濕和寒意,久諳的熟悉。

安定下來後,她往C國寄了三封信。一封寄給永鑫廠的張姨報平安,一封寄給育英高中的同桌女生告知她自己的近況,最後一封寄給春曉以前在T大的郵箱。雖然都認真地留了回郵地址,卻一直沒有等到任何回信。就這樣,她和C國徹底中斷了聯係。

幾周後,葉好在離安文隻有十分鍾步行距離的校園開始了新學業。

不是曆史悠久眾所周知的名校,她就讀的這間大學很特別。

校門是一座高大的中式牌坊,左邊雕塑著一彎黃色月眉,叫“朔望”。中間是一個古老而尊貴的青銅鍾型大鼎。右邊則是白色淨瓶與楊枝甘露,叫“之霖”。這是“黃鍾大鼎”大學,是創建人為後代所設的家族私立大學。葉好已故的爺爺鹿之霖,奶奶張朔望就是這所學校的最初創辦者。原來那個牌坊上一左一右的雕塑是為了紀念這兩位先輩。

“你應該改回尊貴的姓氏,姓鹿。”榮叔叔正色相告,她沒有同意。“葉好”是養父母為她起的名字,簡單卻好聽、好寫、好記。那時候,他們希望領養了她會帶來個兒子,有女有兒,湊成一個“好”字。丟失了這個名字,可能也會一並丟失過去。

榮叔叔還是堅持叫她“小鹿”,她也就點頭答應。小鹿,很可愛的小名。

黃鍾大鼎,多麽奇特的校名。在遠離C國的威爾士一隅,幾乎無人知道有這樣一所獨特的私人大學。

校園麵積 不小,一圈圍牆是少見的中式古典園林風格,隔斷內外。灰瓦白牆下滿是濕濕的苔蘚類植物,校內的各種設施、各類場館齊備而先進。在多雲而難得放晴的天空下,半球形、弧形、扇貝形,一座座建築拔地而起,錯落有致,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道屬於未來的線條,凸顯簡約明快的超現代風格。

時間和風,是最出色的建築師,可以塑造鬼斧神工。一切線條中,最動人的莫過於冷漠的宇宙……

校園裏人很少,教學樓隻有小巧的一棟,課室也都是小小的一間一間。上課時隻能看見負責授課的專業老師和一、兩名同學。她猜想這所學校的在讀學生總共不會超過十個。

那些高大的建築內都是實驗室和研究中心,可以看到有員工進進出出。初來咋到,葉好對那些地方羨慕又向往,那些看起來忙忙碌碌的科研人員,一定在做著了不起的研究吧。她一直牢牢記得榮叔叔曾經說過,她的生父母是優秀的科學家。

黃鍾大鼎與其說是大學,其實更象個科研基地。後來葉好知道了,榮叔叔的公司和這間大學的科研機構有著緊密的合作關係。從這裏出來的研究成果,往往是通過他的公司接觸市場,得到進一步的推廣和應用。

在和榮叔叔商討之後,葉好決定按照自己的喜好主修醫學和心理學。她有遠大的理想,渴望做一名醫者,能夠解除人類在身體和心靈上的痛苦。很多孩子在十八、九歲的時候,還不太了解自己,一時想不明白到底該選擇何種職業何種方向,於是隻能跟隨就業的熱點順勢而動。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了解自己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解並堅持自己更是艱難。有時,人生的迷人之處,就在於它的種種不確定性。也許需要等上好幾十年,驀然回首,我們才會發現自己到底想做什麽,究竟適合做什麽,又或許至死也沒能明白。了解自己,什麽時候都不算晚。那些能夠了解自己、尊重自己的人,是幸運的。

第一學年,除了醫學和心理學的基礎科目,葉好還選修了法語、哲學、藝術等等輔修課程。黃鍾大鼎為她創造了一個能夠自由探索的新天地,她的興趣廣泛,什麽都想試一試。這種私人學校的好處就是,除了幾門最基本的旨在培養紳士和淑女的必修課程,其他的方麵,學生想學什麽,老師就教什麽,完全是量身定製,因材施教。

一切很快上了正軌:

周一到周五挎著背包往返於黃鍾大鼎和安文小樓,匆匆來去。

每天早上在三樓的起居室用過早餐,八點準時到校開始一天緊張的學習。

午餐時間,明亮寬敞的學生餐廳空空蕩蕩。營養豐富的套餐,涵蓋了幾乎所有的主流菜式,卻隻有她獨自用餐。

下午茶時間,她會去學生休息處喝杯紅茶吃些點心,順便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不知為什麽,在那裏也從未碰到過任何同學。

下午六點,她準時返回安文,到三樓的辦公學習室完成功課做課題研究。

晚上七點半下樓,在一樓的餐廳享用瑪麗烹煮的正式晚餐。

所以一日三餐,葉好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

她有些納悶地想:在這個奇怪的校園,也許每個學生都有自己獨特的時間表吧。後來一問,同學們果然都有各自安排。

開學第三天的網球課上,一個高大魁梧體格健壯的男教練為大家一步步示範揮動球拍的分解動作,三五個學生拿著各自的球拍圍觀。其中一個長發女孩,主動跑過來和她一起練習。

“我叫羅思璿,來自亞洲的香港,你呢?”她黑眼睛黑頭發,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線,活潑又甜美。

“葉好,以前在C國。”她不禁也回她一個微笑。

“我們倆可是黃鍾大鼎裏珍稀的大熊貓,絕無僅有的亞裔女孩。”思璿吐吐舌頭,俏皮地開玩笑。

思璿的網球打得很好,原來她早在一旁看出葉好沒有任何基礎,於是熱心地跑來幫忙。這是葉好在黃鍾大鼎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在和同學們有限的接觸中,葉好陸續了解到他們都來自本校的校董家庭。她和思璿果然是大熊貓,這裏的其他學生、老師以及科研人員,全部都是金發碧眼的歐美後裔。思璿和其他幾名同學住在校園內的學生公寓,周末和假期或者外出或者返家。諾大的校園裏時常露麵的就隻有這幾張臉孔,大家漸漸成了朋友。在純英文的環境裏,葉好的語言能力突飛猛進。作為僅有的兩名亞裔女孩,她和思璿很自然地走得很近,兩人性格一靜一動,成了能夠傾吐心裏話的好朋友。

但是,葉好從未邀請過任何人去安文做客。不知道為什麽,安文總讓她感覺自己隻是個臨時借住的房客,而不是可以在那裏款待朋友的主人。到底要怎樣的房子,才會讓人覺得是“家”呢?她有些無奈地想。

周六上午是運動時間,和幾個同學相約到室內體育館打球。回家後用過午餐,端上一大杯溫暖香甜的紅茶,用半個下午慵懶地泡在一樓的書房,博覽群書。

周日上午先去黃鍾大鼎的室內泳館遊泳一小時,午休後帶上畫板做一次戶外的長途散步。登上綠茵覆蓋、野花盛開的山丘,遙望波形起伏的原野,隨心選一處喜愛的風景靜靜繪畫。

瑪麗按部就班打理著安文,照顧她的日常起居,每個周末駕著黑色SUV去鎮上采買一次。除了必要的交代,兩人之間極少交談。

榮叔叔偶爾會來探望,更多時候是打來電話,總是鼓勵她將來象父母一樣優秀,有一個遠大的前程。

黃鍾大鼎和安文,被那條小河徹底地和W郡隔絕開。葉好很少去鎮上,似乎生活在一個遺世獨立的隱居王國。

她徹底沉浸在學業中,爭分奪秒地往前趕進度,象饑渴的海綿。學生有多強的學習能力,老師就能配合教授到什麽程度。珍惜這難得的學習環境和條件,在知識的海洋,她要做一口安靜的潛水鍾,深深沉入海底去窺探奧秘。

沒有時間嗟歎和傷感,努力著優秀與燦爛,是對生她、養她的人最好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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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您的閱讀,最後申明:本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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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山城汪汪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jianchi9090' 的評論 : 有時可能會更新得稍微慢一點 ;)
jianchi9090 回複 悄悄話 好看喜歡你的文筆。
今天沒更新, 我都來等兩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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