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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2018-04-18 08:12:38) 下一個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就象約定的那樣,出院那天,周進一大早就趕到了病房。他讓葉好在病房內收拾零碎東西,自己特地找到王醫生的辦公室仔細聊了聊,送上從歐洲帶回來的小禮物作為手信,連聲感謝。原來王醫生並不是普通住院醫生,他是這家南方醫院的院長。作為頂尖的外科醫生,他時常會為本院實習生和普通醫生進行外科手術教學示範。他的手術範圍寬廣,橫跨多個領域,技術上多居於前沿。慕名而來的病人排著長隊,手術刀一段時間不摸就會感覺手藝生疏,所以王曉笙差不多每周都會安排幾台大手術。

關於葉好的病情,周進詢問得十分詳細,誰知每個問題都被王醫生用太極推手化解掉,答案模棱兩可,最後不了了之。三十分鍾後,周進不好意思再繼續占用王院長寶貴的時間,隻好告辭。當他離開院長辦公室時,王醫生的胳膊臂彎處多了一顆難以覺察的小黑痣,那是個功能強大的植入式監聽器。

到住院部財務窗口付費結帳之後,周進返回病房。葉好已經收拾妥當,脫下了病號服,換上周進帶來的家常便裝,那件防輻射的黑背心也依舊乖乖地穿在裏麵。她坐在沙發上,挎著一個周進送她的金色愛瑪仕包,手裏拎著一個畫著南方醫院十字標誌的白色塑料袋,裏麵是回家後需要繼續服用的維生素藥片和一些雜物。

新婚又小別,這一次因為在醫院一進一出一折騰,感覺和他分開了好久。葉好微笑著仔細打量著周進,算起來不過一周多不見,他消瘦了幾分。出趟差這麽辛苦!葉好感歎。向護士小姐致謝道別後,周進牽起她的手,兩人慢慢走出住院部大樓,葉好的孕肚日漸明顯,步態蹣跚。周進緊緊握著葉好的手,直到開車時才放開。

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周進身邊這個挺著肚子一臉滿足的小女人,已經到鬼門關走了一遭。

寶寶的胎動已經有些頻繁,晚餐後葉好躺在床上休息,周進托著腮側臥在一旁,另一隻手輕輕放在她的肚子上,感覺胎動。這薄薄的一層肚皮,是孕育到出生的距離。那個藏在肚子裏的胎兒,還象個未揭曉的謎團,引起父母無盡的想象。他到底長什麽樣呢?會有什麽樣的性情呢?有很會念書的頭腦嗎?將來會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呢?到時會選擇什麽樣的事業呢?……周進用一個指頭慢慢地繞著她的肚臍畫圈,和肚子裏的孩子玩遊戲。

“我們就叫他小石頭吧。”周進想到一個小名兒。

“小石頭?”葉好有些意外。

“石頭耐操耐磨,好養活。孫悟空不就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嘛。”周進回了句大俗話。他和葉好都是孫悟空,都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這孩子,是石頭的後代。

周進命裏帶三塊兒石頭,三塊都給葉好。這些石頭到了她那兒,就叫做“三生石”。

睡前,周進沒有給葉好和寶寶念故事,一開始是從未想到,現在是不想模仿。他拿著吉他輕輕撥弄,隨意彈唱歌謠。小寶寶很喜歡爸爸的聲音,聽到琴聲,他滿意地蠕動了幾下,一扭身把葉好疼得仿佛五髒六腑都跟著擰了好幾圈。

她睡著了,睡夢裏依舊小心地保持著側臥的姿勢,以免壓壞寶寶。她些微地皺著眉頭,寶寶越來越大,她的肚子墜脹得有幾分難受。周進把一個銀灰色耳塞式耳機塞進她的耳朵,那是他這次出差特地從歐洲找來的意識冰川閱讀器(mind iceberg reader)。周進把它調整到深度催眠模式,這下葉好睡得很熟,甚至發出小小的鼾聲。

主臥室的衛生間裏,周進靜靜凝視著自己的臉。這張臉,和春曉有八分相似,隻是多了股英氣、豪氣、和痞氣。那時候,十七歲的春曉在女孩子眼裏外熱內冷,是座難以接近的冰山。而十六歲的他跟誰都嬉笑玩鬧,是匹難以馴服的野馬。想到春曉,周進眼眶微紅。他一向沒有眼淚,不知道流淚是什麽感覺,最傷心的時候也隻是眼睛紅得很厲害。

一個人如果進入意識冰川閱讀器的“深度催眠”模式,除非有外人喚醒,自己不會主動醒來。周進走出衛生間,躺到床上,摟住葉好,用自己那張臉緊緊貼著她的臉頰,在她的耳畔輕聲耳語:“寶貝,我是周磊。寶貝,我是周磊。寶貝,我是周磊。”一聲比一聲哽咽。他是巫師,正在作法,誦念愛的魔咒。無論她醒來是否還記得,在她的意識深深處,她都會知道:在她的生命裏,有一個叫周磊的人曾經來過。

自從成為R68之後,周磊已經習慣了在各種任務中以不同麵貌出現。精通易容術,長期地扮演所需角色,他對此毫不介意。也許終其一生,他都需要扮演他人,在任務執行中,他沒有自己。其實,並不是每個特別人員都喜歡易容。比如李明浩,習慣了自己那張臉,也隻有在必要的時候才做些改變。此次任務,為了和葉好順利地結婚生子完成使命,周磊化名周進扮演了春曉。他們兩人原本就長得很象,隻需要稍許易容即可以假亂真。

當周磊在歐洲監聽到葉好發生意外時,他忽然意識到:她很可能至死都不明白,那個與她組成家庭生育後代的男人到底是誰。那一刻,他感覺到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她從來沒有真正看見過他。他開始介意起自己臉上那層薄薄的易容皮膚。

葉好二十七歲,眼看就要滿二十八,而春曉永遠地停在了十八歲。周磊以前覺得,葉好和春曉之間,隔著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那是生與死的距離。現在他痛苦地領悟到:他和葉好,也間隔著同樣遙遠的距離,那是一層易容皮膚的距離。

在葉好住院的這幾天,周磊已經化妝成病房裏的女護士來探訪過她。一米八九的個頭,用特製的“鎖骨暗扣”可以輕鬆地變成一米六七左右。隻是這樣的改裝一般不會持續超過兩天,否則身體的骨骼會因為長時間的強行壓縮十分難受。

和王醫生輕鬆描述的病毒感染性發熱不同,周磊在葉好的口腔皮膚上采集到生化粉塵的殘留微粒。這是他所知道的滲透性最強,同時也是最隱蔽的一種粉塵。被這種生化粉塵汙染的生命體,一旦體液中粉塵滲透到一定濃度,就會在正常體溫下發生持續性爆裂直至粉碎,被汙染的整個目標成了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移動活體炸彈。所幸的是,葉好身上那件黑 背心阻擋了很大一部分汙染,但還是有一小部分生化粉塵跟隨呼吸係統快速進入她的體內,產生了致命的爆裂。

麵對這樣的生化襲擊,無論是葉好還是肚子裏的胎兒,怎麽可能逃過死劫呢?即便是逃過死劫,為什麽母子的汙染測試都達到了完全清潔的程度呢?

那個南方醫院的院長實在不簡單,太值得深究了。

在對這種生化粉塵的跟進調查後,周磊吃驚地發現,這種粉塵隻有DAO係統的超級特工才有機會接觸到。一方麵可能有內鬼,另外也不排除有人借刀殺人,利用DAO係統的矛攻它自己的盾。總之,能在G國的DAO NO.8的眼皮子底下動手的,絕非普通殺手。作案動機?誰讓她成為阿瓦斯的金種子呢?有人保護,就有人暗害。

周磊把調查結果向DAO匯報,DAO特別邀請係統外的阿瓦斯第十三使徒WENWENG——阿瓦斯的清道夫,在DAO係統的超級特工中進行後續排查。一旦查明內鬼,對不忠於阿瓦斯的叛徒,將以連坐法清理門戶。一時間料想沒人敢輕舉妄動,周磊這才稍微喘口氣。

一個新生命的孕育,讓他的父母有了在此之前不曾領會過的,對於生命的深刻感想。周磊開始對葉好和他自己的身世日益好奇,想知道小石頭身上到底流淌著什麽樣的血脈。通過用意識閱讀器對葉好的頭腦反複閱讀,有些疑點毫無線索,周磊初步判斷:有人曾經對她進行了記憶清除。他這次特地找來意識冰山閱讀器,打算在葉好的記憶深處慢慢搜索,幫她找回遺失的過去。與此同時,他的心裏也開始縈繞著一個疑問: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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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您的閱讀,最後申明:本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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