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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青梅竹馬的春曉

(2018-03-31 02:33:14) 下一個

青梅竹馬的春曉

2006年12月,冬天的冷空氣仿佛把時間也凝固了,日子走得很慢。在經過一係列怪夢之後,葉好的狀況並沒有變得更好,她的記憶力似乎又出了問題,變得非常健忘。前一秒去廚房拿東西,下一秒馬上就呆住了,忘記自己為什麽要拉開冰箱。出一趟門要往返幾次,檢查是不是已經關火鎖門。屋子裏家具上貼了很多小紙條,大小事情要靠手機的鬧鍾定時提醒,一本隨身攜帶的筆記本記錄每日安排。一項項地打勾劃叉,日子變得笨重而吃力,最簡單的日常也要付出很多心力。

頭腦裏會忽然冒出一些突如其來的瘋狂念頭。站在陽台上遠眺時,念頭不斷地催促她,逼迫她從陽台上跳下去。過馬路等地鐵時,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著她,想要向飛馳的車輪撲過去。課堂上不相幹的胡言亂語象潮水樣就要從嘴裏噴湧出來。每到這時,她就用強大的意誌力平靜自己,不做任何反應。她常常獨自靜候良久,才能等到這些呼嘯而來的危險念頭猶如潮水退卻。

她用這笨拙的方式應對著,同時默默忍耐著這一切反常。

難道才二十七歲就開始出現阿茲海默了嗎?也許是因為夜裏休息太差,所以嚴重影響了腦力,出現暫時的精神異常?她在這幾種可能的原因裏猶豫著,最後決定給自己三個月時間。如果三個月後這種情形沒有改善,就去醫院看神經科醫生。

十二月到一月,接踵而至的大小節日,空氣裏都是濃濃的喜慶。人家是歡歡喜喜過年,她這裏天天度日如年。

三個月後,葉好沒有如她預想的那樣,出現在神經科醫生的辦公室,而是出現在市政廳的婚姻注冊局。事情的發生快得象個玩笑,葉好閃婚了。她閃婚的對象,是她青梅竹馬失聯多年後又重新出現的老同學——周春曉。

葉好早已習慣春曉在她的生命中屢屢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我跟你說,在今年遇到你之前,我整個人都很不正常。健忘症,還是老年癡呆啊,反正差點去醫院看神經科大夫。現在又完全沒事了,太奇怪了。”葉好必須要向春曉坦白,否則就有騙婚的嫌疑。

“沒事,我都知道。你現在玉體安康,光彩照人,貌美如花,傾國傾城,可好著呢。”春曉疼惜地捏捏她的下巴,一把摟住她,滿嘴胡言亂語。葉好也啞然失笑,前段時間的煎熬恍如隔世,如今真是翻篇兒了。

2007年3月17日星期六,這是春曉選定的注冊日子,他沒有解釋為什麽。對於數字,葉好是遲鈍的,她以為是因為剛好周末,兩人都有時間也都方便,並沒有多想。後來,她在家裏很多物件上都看到各種數字代碼。手機背後的序列號68201314,筆記本電腦上的產品編號52576699,名牌包內印有維護熱線的卡片27996813,心型抱枕上的卡通數字8820。幾乎春曉送她的每樣東西,都附有大大小小的紙質或布質標簽,標簽上都印有或長或短的數字。這些代碼,是春曉留下的密語。葉好一邊翻看,一邊流淚。2007.3.17,愛你你妻三(生)一妻,原來,這些數字都是他無聲的告白。

春曉常常追問葉好,關於他們年少時的種種,說是考考她的記性。奇怪的是,對於從幼到大和春曉之間的所有往事,她連細節都曆曆在目,哪裏有半分健忘的症狀?自從和春曉重逢,葉好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頭腦已然正常。她癡癡地想:人逢喜事精神爽,真是顛簸不破的真理啊。戀情是世間最好的靈丹妙藥。

對春曉的追問,葉好非常願意回答。從童稚到青澀,重溫兩人的過去,增添更多甜蜜。

第一次見春曉,是在幼兒園大班的教室裏。那年葉好5歲,春曉也是5歲。那天課間休息時間,老師帶著小朋友們在園內的草坪上玩老鷹捉小雞。空蕩蕩的教室裏隻有兩個小朋友。春曉剛從京城轉學過來,頭一天插班,和誰都不熟。課間時間他不願出去玩,寧願一個人坐在屋子裏發呆。他很快發現教室的倒數第二排還坐著個小朋友,是個模樣非常清秀的小女孩。

葉好麵色有些發紅,靜靜地趴在小課桌上,旁邊放著她的小水壺,上麵印著一隻小黃鴨。

“你好,我是新來的同學,我叫周春曉。你叫什麽名字?”身著咖啡色花呢子外套,春曉跑過去坐在她前一排,用很好聽的很標準的普通話和她打招呼。

葉好勉強抬起頭,發出細小的聲音:“我叫葉好。樹葉的葉,好朋友的好。”

“葉好,你怎麽不出去玩?是生病了吧?”春曉睜大了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看著萎靡不振的小女孩,好奇地問。

“我有些發燒,老師讓我在教室裏休息。”

 “為什麽不回家裏休息呢?這樣趴著多難受啊!”春曉繼續好奇地追問。

“爸爸媽媽要上班,不能隨便請假。我隻是發燒而已,多喝點水,趴著休息休息就沒事了。放學的時候,爸爸媽媽就會來接我了。” 葉好看著這個大眼睛大腦門,聰明外露的小男孩,耐心地回答他。

兩個小孩就這樣聊了起來。“對了,新來的同學,老師上課的時候,我們應該專心聽講。”葉好突然臉色一正,認真地告誡眼前這個活潑好動的小男生。

春曉的臉忽地紅了。他今天剛來,對這陌生的環境還有些排斥,一個人在座位上百無聊賴地扭來扭去東張西望,根本沒有聽老師講課。沒想到這些小動作被大家瞧見了,他漲紅著臉,吞吞吐吐地解釋:“我聽不太懂老師的話,和我之前的老師不一樣。”

春曉的爸爸在京城工作,他剛跟著爺爺轉學到這裏。葉好看出了他的不開心,是因為她們生活的這個地方通仁在地圖上是個不起眼的小縣城吧。從首都來到這個小地方上學,應該會覺得委屈吧。

“我爸爸在機關工作,他很忙。”春曉有些悶悶不樂。

“機關?機關裏有機關槍嗎?”機關,好象是個很厲害的地方,葉好驚奇地追問。春曉抓耳撓腮想了半天,最後隻能遺憾地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阿拉海爾雪原嗎?”春曉問,葉好搖搖頭,頭一次聽到這麽奇怪的名字。春曉說那是他長大的地方,他在那裏呆到四歲。

“你去過京城嗎?”春曉又問,葉好還是搖搖頭,對眼前這個長得很好看的小男孩,有了幾分理解和同情。

就這樣,一向乖巧懂事又沉默寡言的葉好,在幼兒園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好朋友——周春曉。課間時分,兩個小孩繞著一棵小鬆樹追來追去嬉笑打鬧,葉好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和屬於五歲孩子的天真爛漫。

童年的記憶裏如果沒有春曉,會怎麽樣呢?會很不一樣吧。

春天的時候,老師帶著大家去附近的青溪河郊遊。小朋友們挽著褲腿,光著腳丫,在清淺的溪流中歡快地用小手捧住小魚小蝦,然後裝進塑料袋、飲料瓶裏帶回家。

一片歡聲笑語中,葉好捉到了一隻小蝌蚪。她擔心爸爸媽媽不同意讓她把蝌蚪養在家裏,猶豫著想把手鬆開,讓小蝌蚪重新回到小溪裏。春曉看出了她的遲疑,問明白原因。他大方地拍著胸脯,保證自己一定能好好照顧這隻小蝌蚪。到時候,他會把小蝌蚪帶去幼兒園,葉好就能親眼看到它變成小青蛙了。

葉好皺著的小眉頭舒展開,興高采烈地把小蝌蚪慎重地托付給了春曉。春曉果然說話算話,他們倆一起興奮地看著小蝌蚪慢慢長成了一隻小青蛙。幾個月後,春曉的爺爺帶著兩個小孩,把小青蛙重新放回了青溪河裏。

“讓它去找媽媽吧。”葉好憧憬地想象著小青蛙找到媽媽後的幸福快樂,小臉陶醉地放光。

有一天,春曉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從小書包裏掏出個東西給葉好看,是個盛放茶葉的精致的小木盒。他一臉神秘地拉開茶盒的木蓋,裏麵是一張小小的白紙,上麵布滿暗褐色,芝麻一樣大小的小黑點。“這是蠶卵。”

“就是可以吐絲的蠶嗎?”葉好驚訝地看著這些小黑點,以後真的會變成白白胖胖的蠶嗎?

“蠶孵出來後,我們要去找桑葉。我知道蠶要吃桑葉。”葉好想起自己讀過的養蠶的故事書,壓低了聲音,悄悄建議。

“放學後你可以來我家玩,我們一起來養蠶吧。”春曉央求他爺爺和葉好父母商量,放學後,爺爺帶著他倆一起回春曉家。等吃過飯,再由爺爺把葉好送回家。春曉的爺爺慈眉善目,脾氣很好,滿口答應了。葉好的爸爸媽媽原本下班就晚,雖然有幾分難為情,抵不過春曉爺爺的熱情,也就同意了。

兩家離得不遠,不過二十分鍾的路程,卻是相差懸殊的兩種環境。和葉好家位於工廠區裏簡陋的筒子樓不同,春曉住在小城中心人民公園附近,一個漂亮的小四合院裏。小院綠茵婆娑,種滿各色花草,整個小院隻住了他和爺爺一老一少,還有幾名照顧他們的工作人員。據說春曉的爸爸是個大領導,工作很忙。春曉從小就跟著爺爺長大,偶爾爸爸會來看望他們。

那天他倆在春曉家鄰近的一個院落發現了一棵桑樹,敲開門,向人家討要了一些桑葉,趁著樹葉還新鮮趕快鋪到了茶盒裏,然後兩個小孩眼巴巴地圍著小木盒,充滿期待地等著蠶寶寶出現。春曉的家很溫暖,爺爺非常寬容很有耐心,對小孩子的小淘氣小調皮總是嗬嗬一笑置之,常常飽含慈愛,若有所思地默默注視著這一對天真無邪的小家夥。和自己嚴肅沉悶的家裏相比,葉好更喜歡呆在春曉家,更喜歡春曉爺爺這樣的長輩。在這裏她變得活潑開朗,總是和春曉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到現在葉好還記得很多個黃昏,在春曉家吃過晚飯後,爺爺一手牽著葉好,一手牽著春曉,一起緩緩散著步,在落日的餘輝中把她送回家。夕照裏,三個人的影子疊在一起,中間長兩邊短,其樂融融。

這樣的童稚友誼維持了半年,半年之後,春曉突然消失了。沒有道別,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讓葉好的心懸在半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童年和學生時代的友情就是這樣脆弱,一次搬家,一次轉學,兩個好朋友從此天各一方,甚至此生都沒有再見的機會。

上小學了,這友誼隨著時間的飛逝在記憶中逐漸凝固,並沒有被遺忘。放學後,葉好有時會刻意繞路,悄悄經過那個小四合院。院子裏那棵梧桐樹更高大了,樹枝從牆上探出來,枝葉扶疏,淡紫色的梧桐花成團成簇,開了滿樹。院門緊閉,靜靜的沒有人聲。葉好還記得那年三月,爺爺帶著兩人種下這棵樹的情形。“傻小子,種得梧桐樹,引來金鳳凰。”爺爺因為幹活,滿麵紅光,拿這話逗春曉。葉好害羞地低頭。春曉似懂非懂,隻會跟著傻笑。“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葉好後來從課本中讀到這一句,整個人一下就呆住了。

小學二年級的音樂課上,音樂老師教了一首兒歌,是 60多年前由三木露風作詞,山田耕筰譜曲的日本童謠《紅蜻蜓》。老師在那架簧風琴上一邊彈,一邊讓同學們放聲合唱。

晚霞漸去中的紅蜻蜓,

你在哪裏啊,阿姐背我看見你,

那是哪一天?

提起小籃來到山上,

桑樹綠如茵,采到桑果放進小籃,

難道是夢影。

十五歲的小姐姐,

嫁到遠方,別了故鄉久久不能回,

從此無音信。

晚霞漸去中的紅蜻蜓呀,

你在哪裏啊,停歇在那竹竿尖上,

是那紅蜻蜓。

聽著這樣純淨優美的童謠,令人憧憬又憂傷。不知道為什麽,唱著唱著,葉好的眼淚靜靜地流下來,濕濕地掛在腮幫上。

在小學三年級的課堂上,葉好再次看見了春曉。雖然過了三年,他猛躥個子長高了不少,葉好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她淡淡地和春曉打過招呼,然後沉默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擔心自己珍視的友情早已被對方淡忘,害怕自己單方麵的熱情得不到回應,她顯得冷淡。活潑外向的春曉一向討人喜歡,到哪裏都會有朋友。在大城市裏擁有了新朋友的他,還會記得那些小蝌蚪小青蛙、蠶寶寶和桑葉嗎?

上課的時候,春曉高高地舉起手:“老師,我想換座位。我要坐到葉好旁邊,我倆以前就認識,是幼兒園的好朋友。”春曉還是那個春曉,看他坐到同桌,葉好的臉上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後來兩個人細聊起來,春曉也說不出爺爺帶著他匆忙離開的原因。這一次因為工作的關係,爺爺帶著他再次返回通仁,半年後他又要返回京城讀書。半年,文靜乖巧的葉好又變成那個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兩人時常結伴去春曉家做功課,一起看爺爺為春曉訂閱的兒童漫畫、科學畫報。在春曉在客廳玩遊戲機打坦克的時候,葉好則溜到書房,隨手翻閱爺爺書架上那些厚部頭的小說。春曉家還是溫暖如故,如今最吸引她的是爺爺的書房,嗜書如命的她在這裏發現了一個無比精彩的新天地。半年裏,葉好囫圇吞棗、飛速瀏覽了好些東西方名著。爺爺從不質疑她是否能讀懂這些厚書,不僅主動推薦一些書目讓她借回家細讀,還不時耐心地和她聊天,聽聽她談論也許還十分稚嫩的讀書心得。

在校園裏,在家裏,一貫安靜沉默的葉好再次感到:隻有在這個院子裏她是自在的。這寶貴的友情照耀著她平淡蒼白的童年。有這一點光,她就可以足夠地溫暖燦爛。她是知足的,她深深知道作為從福利院被人收養的孩子,她的養父母對她不薄。

這一次分開,春曉建議兩人每個月給對方寫一封信。葉好考慮再三,實在沒有勇氣找媽媽討要郵票錢。隨著日漸長大,父母對她和男孩子的來往,也有了更多顧慮。想到這些,她搖搖頭堅定地否決了這提議。第二年葉好生日的時候,收到從京城寄來的包裹。媽媽早就拆開了厚厚的封皮,裏麵是一本科幻故事書和一本精美的日記,郵寄人落款是春曉爺爺。這是葉好記憶中人生第一份生日禮物,她又驚又喜。試探著問家長是否該寫一封回信,媽媽麵帶不悅,告誡她小孩子應該專心念書,不要把心思花在其他地方。作為養女,葉好從小就學會在家裏察言觀色,她隻好順從地放棄了寫回信。

葉好把重聚的希望寄托在春曉爺爺身上,盼望他因為工作的關係再來通仁。沒想到直到小學畢業那年暑假,爺爺才帶著春曉返回通仁暫住。這一次春曉因為學業優異,連跳了兩級。當葉好剛剛小學畢業,正要升入初中一年級的時候,春曉已經是初中三年級的學生了。

在中學生春曉的眼裏,小學剛畢業的葉好已經出落成初見美好的娟娟少女。身材苗條修長,和那些十五六歲的高中女生身高也差不多少。雖然不管去到哪裏,身邊總少不了男生女生一塊兒說笑,春曉卻一直覺得葉好很特別。這種特別讓他哪怕是在整個操場上擠滿了做廣播體操的學生,他也能一眼就看到她。葉好長得不太象當地的孩子,皮膚特別白皙,一雙黛眉下深深的雙眼皮,眼珠仔細看有一點藍。陽光下會泛出金棕色的頭發帶著天然的卷曲,清秀的小臉上是輪廓精巧細致的鼻梁和嘴唇。眾人裏看去,哪怕衣著普通也掩蓋不住她獨特的氣質。何況那個暑假,葉好經常穿著據說是遠方舅舅寄來的漂亮裙子。其中一件午夜藍的連衣裙,白底藍邊方形大翻領,胸前係著白色領結,春曉覺得穿著這身連衣裙的葉好看起來清麗極了,哪怕是在當時的京城這種大城市的女孩子裏,也沒有這樣的別致。後來春曉才知道,那原來是日本女中學生常見的學生製服連衣裙。

每次咋一見麵,葉好總驚訝於春曉不同尋常的身高。剛滿十三歲的春曉好像拔節的竹竿,一陣一陣猛竄個頭,那時已經長到了一米七三。樣貌俊秀,身材高大的春曉,身著白色長袖衫軍綠色長褲站在葉好麵前,完全是個大人的高度了。如果在小學校園裏遠遠望去,說不定還會把他當成新來的老師呢。

兩個好朋友之間有了男生女生之間的生分,不再是一見如故立刻就能熱鬧地玩到一塊兒。兩人保持著一定距離,彬彬有禮地寒暄之後,葉好有些失落,原來成長竟然會帶來疏離。兩小無猜的日子一轉眼就溜走了,留給他們的是彼此的拘謹與客氣。

整個暑假葉好隻去過春曉家兩次,還都是春曉的爺爺特別邀請她過去。去了以後,葉好隻是陪著爺爺說說話,春曉在旁邊靜靜地不作聲,好象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是葉好常常會在書店偶遇春曉,小小的通仁小城那時候還沒有對公眾開放的圖書館,假期閑來無事,葉好常逛的地方就是位於城中心十字路口的新華書店。兩人在一排一排書架中間忽然打個照麵,於是站定了,隨口問一問對方:“你在看什麽書?”再拿過來隨手翻翻,忍不住會心一笑,原來你喜歡看這種書。

這一次,當春曉乘坐開往北方的列車,離開通仁縣城的時候,對於南方這座時常陰雨的小城,他有了以往不曾體會過的思戀與悵惘。如果一定要描述那心情,不妨借用這樣的俳句:

在不來方的城址的草上躺著

給空中吸去了的,

十五歲的心。

有一天葉好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春曉。那是在寒冷的西伯利亞雪國,四處一片白茫茫,春曉獨自住在一棟精致的小木屋裏。燒著壁爐的屋子很暖和,屋裏裝飾得漂亮而舒適。春曉隻穿著一條長褲,光著上身,大半個身子探出屋頂的玻璃小天窗,用一隻炭筆在寫生簿上塗抹繪畫。冬日的晨輝從遠處漫射過來,包裹著少年那有些單薄的身子。少年沐浴在淡金色的光線中,專心地描摹著雪地裏遠處寂靜的山林。這是那個地方漫長冬季裏,唯一能照射到陽光的時段,原來春曉一邊畫畫,一邊在曬太陽。

葉好站在屋裏的木地板上叫他的名字,他縮回身子,關上頂窗,從屋頂上支棱出的小木台上靈活地跳下來,匆匆套上自己的花格子外套。

“我走了,再見。”葉好是在夢裏向他告別,忽然發現他床邊的地毯上有一些煙灰,葉好吃驚地想,春曉原來已經學會了吸煙。就象五歲時那樣,她又鄭重其事地告誡他不要躺在床上吸煙,如果不當心會引起火災。春曉鄭重地點點頭,答應葉好他不再吸煙。

這個夢醒來的時候,葉好心想,其實她完全不了解春曉。那裏會不會就是那個阿拉海爾雪原呢?她有時會這樣猜想。

下一章:幸存者---明日又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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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任性的精神孤旅

(關於故事《幸存者》)

首先感謝您的閱讀,更感謝給我珍貴意見和建議的你們。《幸存者》是個原創科幻小說,內容純屬虛構,講述的是怪怪的人和怪怪的事,是我的一次任性的精神孤旅。

故事結構當然也是怪怪的,我是希望閱讀者將來能夠跳來跳去地閱讀,自己去整理出情節。既然這樣為難別人,一開始就不討好,我也沒有期待熱烈的反饋。嗬嗬,我覺得這樣很好玩,敝帚自珍,這當然也是一次任性的寫作。

再次感謝您的閱讀,最後申明:原創作品,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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