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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轉化的特殊條件------臨終關懷書目:《好走》讀書筆記

(2016-06-11 03:32:56) 下一個

2016/3/25

第六章  心靈轉化的特殊條件

練習禪修到某個程度後,內在會體驗到一種消解的狀態。我們性格上原本很堅固的特質,自我感所賴以為持的麵向,會在這時候開始崩裂、消解。內在對話開始氣急敗壞的嚷嚷,語無倫次,漏洞百出。在這天崩地裂之際,禪修者失去了可立足的堅實地麵,懸在萬丈深淵之上。這就是靈修時照例會遇到的靈修危機,經過這一番痛苦煎熬,自我才能蛻變。我們探到了恐懼的底層,看見了赤裸裸暴露在眼前,生死二分的可怖。等到自我充盈著存有本源的大能,臣服於豐盛而永恒的生命本源,並且信賴祂——真正體受祂,而不是在概念上接受祂而已——生死二分的裂口才會逐漸愈合。

中世紀禪師BASSUI曾經把悟道的經驗形容為死而複生。很多靈修大師對禪修的體會則是:在活著的時候學習死亡。大聖國瑞說:“沒有人能像徹徹底底死了的人那樣了解上帝。”關照死亡讓人解脫,打從心底裏真正地改變,人生也從此改觀。體悟生命的無常,人才會毫無拘束地活在當下,而且活得充實真摯。證悟生命的無常是個契機。艾米莉.狄金森曾看著一大片墓地,參透了無常:“紳士淑女男孩女孩……化為這片寂靜的塵土。”

“禪修是在活著的時候學習死亡”這個概念,不僅僅是承認和接納人終有一死的事實。它絕非隻是默觀死亡,而是企圖模擬臨終的經驗。大多數的禪修所追求的,就是模擬或喚起這類伴有身、心、靈轉化的深刻體驗。人由此學習脫離個我,對“我”漠然以對。死亡總是明白無誤地把一組具有轉化心靈特質的特定狀態加諸於人,臨終由此是一股促生能量,促使人帶著敬畏往心識深層縱身一躍。體認到這一點,禪修之道於是直覺地想要模擬臨終經曆的特殊狀態,籍此體驗我們的潛能和內在覺性。

體認到人終有一死——無論是肉身的消亡,或心智自我的結構崩解——將引發心靈蛻變,轉化我們所看重的事物、需求、夢想和所珍惜的幻像。臨終和禪修幫助我們拋開舊思維舊框架,淨空心靈,寂止入定,最後和存有本源融而為一,而我們最初就是從存有本源裏脫身而出。把“我”移開,使個我意識不再遮蔽明光,讓我們就此走入始終輝煌燦爛的明光之中。

人們似乎在臨終過程中培養出一種定力,能夠安止,隻是存在。認清了情勢是自己所不能操控的之後,人們放下了知悟的姿態,進入了存有,這就是安止的體驗。在蒲團之上,在病榻之上,我們得以定下來修行,單純地去體受所經驗的一切。

靈性進化的根基在於與孤單和寂寥為友。神秘“mystery”這個字的字根,意思是“閉上眼睛”。把世界關在外頭,隱退於孤絕之中,從中發掘奧秘。古往今來無數的禪修者皆深諳隱退和孤絕是一種特殊的條件,能夠促使人專心致誌,心靈空淨地返歸本源。臨終的曆程,也是如此。臨終的孤單戳破了一個個世俗的幻像,返璞歸真的深刻曆程就此展開。不論是通過臨終過程還是修行,隱退和孤絕促使“靈魂的暗夜”加速降臨,心靈的舊習性止息了,我們確實地直觀當下,讓自己別無選擇,於是暗夜這段“懸在中間”的時期降臨,存有本源力量開始湧現,就像“荒漠湧出甘泉”。

死亡的那一刻,如同降生時一樣,身體的力量——生命本身的力量,也是形成自然界的力量——強大而劇烈,我們不得不體驗到整合的一體身心。肉身承受的摧枯拉朽的力量之時,純然以心智自我為核心的自我感也遭吞沒。我們意識到自己生物性的一麵,開始體驗到自己的存在。身心之間原先的界限消融了,肉身和自我融合為一,我們體驗到更深刻的真實,比起單從肉身或心智自我所經驗到的要深邃得多。由於意識增強,存在的體驗加深,身與心的裂縫從而慢慢愈合,在這愈合之中,下一階段的超越曆程終究會展開,屆時,就連一體身心也不再是“我”的居所。

走入臨終過程的人和從事靈修的人,都從一體身心再度整合之中,體驗到肉身是“神的殿堂”。由此我們可以悟出靜默這個字的真意:“徹底打造一座殿堂;徹底打造一個神聖的空間。”,走在返歸之道的療愈之一,就是在肉身打造神的殿堂。

我們都是凡人,無一例外,悟到這一點,解脫就開始了。實踐平凡,需要極深的智慧。簡樸是一項禮物。我們不是假謙卑,不是扭曲的謙卑,更非自尊低落。我們的謙卑是最殊勝而健康的謙卑:從體悟人的平凡中的來的謙卑。謙卑之姿是凝聚了數千年智慧的“特殊條件”,它引領著有心走上心靈轉化之路的人,深入實相,融入實相。

在臨終過程中,無助和身不由己的無奈會迫使我們謙卑。末期病症不給人活路。在死亡麵前,人隻能全然地謙卑。死亡麵前,眾生平等,這會讓我們懷著更深的謙卑和慈悲來麵對自己和尚未踏上人生末程的人。失去了可以向自己和別人印證自己的重要與價值的一切,我們體認自己的平凡,而活出了真正的謙卑。臥病後一成不變的規律生活,心智自我沒有舞台可以耀武揚威,徹底認清自己的平凡。我們之前對自己的界定,自我的概念,也因為這個體認而逐步瓦解,因而揭開靈性成長與整合的序幕。

對於臨終者來說,在臨死經驗裏隨著身體的逐漸敗壞,呼吸就成了生命本身。跟著呼吸困難而戴著氧氣的病人一同呼吸,那感覺很像在踩水,非常累人。臨終者一直吃力地呼吸,不可能停下來,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垂死之人如此靠近死亡的時刻,身體可能的活動幾乎隻剩下呼吸。在這生命的盡頭,人進入了神的生命層次,純粹隻是吐納。陪伴臨終者時,把你呼吸的節奏調整得和他/她一致,陪著一起呼吸很有幫助。起碼你可以幫他/她穩定心神。這無聲的交流與連接勝過任何言語,你的慈悲心和與他“同在”的心意,在共同呼吸之中展露無遺。而臨終者對陪伴著自己呼吸的人也將會充滿感激。

人在臨終過程中所體驗到的觀呼吸,是每個智慧傳統都知道的心靈轉化的“特殊條件”,當我們越來越能專注於呼吸,就愈來愈能活在當下。我們收斂散漫的注意力,轉為純淨的覺察,進入更深邃、廣闊、包容的意識裏,漸漸變得完整。最後我們融入更精微的圓滿狀態,在那裏,生死在無數的吐納之間交替相續。

距離死亡越來越近,在夢中或在清醒時刻所見的宗教形象或者已經往生的摯愛至親,會越來越清晰而震撼,也會越來越覺察到超個體意識層次的存在。神/我的原型逐漸融合,我們從中慢慢認出了所敬愛而熟悉的神的形象或靈的形象,甚至還會更進一步認出那是我們心中的覺性。這心靈現象意味深遠,對末期病症的人來說,開始體驗到這個層次的心識後,通常意味著死亡正加快腳步逼近。

在臨死經驗裏所看見的宗教原型,神祗及生命大道的意象,是臨終者心靈轉化強大的指引。從而邁向與神的意識合一的宇宙意誌。

疾病的惡化和相伴出現的心靈轉化,仿佛一團熊熊烈火,煉淨了人心裏的殘渣。經過如此淬煉過的人,總會用一雙澄澈的雙眸凝視我說:“我準備好可以死了。”接受之後,就是臣服。個我臣服了,因而進入當下。臣服給人無限的力量,因為臣服是一項行動,而放棄是拒絕采取行動。放棄等同於宣告“我沒辦法了,隻能聽天由命。臣服絕對是積極的作為,它要求人一而再地身體力行,不是那種一勞永逸的事,分分秒秒鬆懈不得。臣服後的人會異常熱切地投入臨終過程。臣服提高了生活的品質,也提高了臨終的品質,臣服帶給人平靜,相形之下,放棄則讓人墜入絕望。

臣服的體驗,就好象原本逆流而上,使勁地撥劃好一陣子後,終於決定仰躺在水麵上,隨著河水漂流的體驗。為了達到既定目標,我們猛力劃水,濺得水花四射,拒絕體驗當下,但是轉念之後,全身的肌肉都放鬆了,開始能夠細細地體驗水的流動和漂浮的感覺。在這個當下所展現的,是信賴、是平靜、也是圓滿。修行的人多能懂得其中的奧妙。他們說:“我們一旦停下內心的征戰,敞開心接納萬物本來的麵目,就能在每個當下裏安歇,這是修行的起點,也是終點。”

末期病症把我們一步步帶向死亡的這期間,很多人會嚴肅或輕鬆地開始對自己的一生進行生命回顧。在這段時間裏反省人生,思索自己來這人世匆匆走一回有何意義、有何價值,似乎很普遍的現象。人們會去欣賞曾有過的生活,以之為榮。生命回顧讓人體會,肯定自己的價值和意義。從回顧生命當中,我們有機會表達自己所體悟的人生智慧,由此看來,這過程正麵而具有建設性。不過我們也很容易沉溺其中,使得攀緣執著的自我借機膨脹。要從生命回顧的階段往前走,有賴更為整合的自我及病程本身提供動力。就發展的角度來看,我們接著要走入的過程是生命了悟。我們不再是個人生命史中的大大小小的每件事,而是那個過了這一生的整體覺識。借著生命了悟,我們終於可以放下個人曆史,以更整合的姿態進入每個當下。生命了悟所展現的姿態是:人生的功過不是相抵,而是不再計較。人生的問題不是得到解決,而是自然化解。我們終於看清自我,並且放下造作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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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加萬花筒 回複 悄悄話 前些年我母親患失憶症病重時,我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因為她一生不相信宗教,去找教會牧師幫助她。偶然在圖書館借到一本“西藏生死書”,參照裏麵的方法安撫我母親走完人生的最後幾步。
其實,臨終關懷,對每一個人都很重要!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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