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火時分-快樂老人自訴之二（選自酸楚人生）

交火時分

寶珠走後，我和大妹大榮好多天打不起精神，媽媽也總是愣愣地出神。一天清晨，媽媽說別總在家裏憋著，跟表伯到東菜園子散散心去。表伯是奶奶的侄兒，在我家幫工，一次我放寒假回來，他正挖掘埋藏胡蘿卜的土坑，地下水已經滲出，他看我正在上麵，就叫我下去淘水，我的腳剛沾到水，透骨寒冷傳遍全身，立即向上爬，表伯瞪我一眼，嘴巴嘟囔著，很不高興地樣子。從此以後我就不喜歡他。這回媽媽叫我跟他去菜園子，我猶豫不決，媽媽催促著，我隻好去了。

菜園在村東一裏許的地方，表伯蹲在菜畦邊上拔野草，他叫我也去拔，我想拔就拔，反正也沒什麽可玩的。我剛蹲下來，就聽劈劈啪啪響起了排子槍，子彈嗖嗖，叭鉤，叭勾，地下的土直冒煙，再抬頭表伯不見了，我東張西望，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發現一個人影貓著腰，向村子方向躥，我也學著樣子往村子跑，等我跑進村，槍聲停了，遠遠地看見媽媽朝著我跑來，我一見媽媽，哇地一聲撲到她懷裏。哭訴表伯扔下自己，他獨自逃了。媽媽摟著我還在發抖的瘦小身體，安慰我說：“不要怕，媽媽在這裏。”原本我們這一帶是遊撃區，八路軍晚間活動，日本和漢奸白天掃蕩。這天一股漢奸隊大搖大擺走在河岸上，埋伏在莊稼地裏的縣大隊，突然向漢奸開火，敵人狼狽不堪，還了幾槍，扔下幾具屍體灰溜溜縮回去了。開學以後，我把這一經過告訴了爸爸，後來表伯就不在我家幫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