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黃金歲月。
的變化,其“餘震”反映到收藏界,就使得傳統的收藏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速了聚
散和流轉的過程;同時由於中國考古的幾次有劃時代意義的大發現,以及國際文物市場
上中國文物的“走俏”等因素,民國時期的收藏家們便占盡天時地利,傳統的收藏家的
隊伍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量的金銀珠寶、古玩字畫,手裏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皇宮裏流出來的寶貝,或是皇帝賞賜,
或是得來不明不白。待末代王朝的大廈一朝傾覆,後台垮了,在經濟告急的時候,家傳
的古董就不再那麽神聖,逐步散了出來。他們中有許多人本是北京玻璃廠的好主顧,辛
亥革命後倒了過來,反求玻璃廠老板們幫他們賣寶解窘。大名鼎鼎的文葵、載潤、載灃、
寶熙、溥儒、溥傑等都是這樣。寶熙後來不僅自己賣文物度日,還幫人家賣。他本是清
廷宗室後裔,當過學部侍郎,有學問,又跟玻璃廠的掌櫃、夥計個個都熟,那些怕失臉
麵的貴族就請他代賣。末代皇帝溥儀的兄弟溥傑家中的一個商代古銅尊,就是經他的手
賣出的。後來寶熙在東北去世,子女仍繼續出賣他的藏品。溥儀的父親醇親王載灃,為
了巴結張作霖,把家藏的禦製題詠董邦達《淡月寒林圖》和一對乾隆款的瓷瓶派人送了
去。末代王孫溥儒是攝政王奕訁斤的孫子,民國後一二十年,不僅偌大的恭王府已抵押
出去,就連為母親辦喪事的錢也拿不出,傳世的第一法書名跡《平複帖》就這樣散了出
來。後來,連遜帝溥儀也嫌民國政府給的錢不夠花銷,編造了“賞溥傑單”,偷偷地將
一千多件文物帶出紫禁城,運到天津,有不少被抵押在銀行裏。其他舊僚百官,其狀況
更可想而知了。
當官,也有一部分不願食民國“周粟”的,就躲到上海、天津、大連、青島等地的租界
裏當了寓公,或者回家養老,他們中有不少人是靠變賣文物度日的。著名金石學家、藏
書家、原甘肅省學政葉昌熾,著名版本目錄學家、收藏家、原天津造幣廠監督劉世王行,
原兩廣總督陳夔龍等都屬於這種情況。羅振玉則跑到日本,賣掉了不少文物。還有一些
晚清老資格的大官僚、大收藏家,本人過世之後,後人多不能守業,也開始靠變賣祖傳
文物度日。所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實際上能傳三代的藏家已寥若晨星,多數家
庭在第一代人去世之後,藏品就很快地散諸市肆。受知於李鴻章而官至郵傳部大臣的盛
宣懷,素以收藏聞名,1916年去世後,藏品陸續散出,尤其號稱數十萬之巨的“愚齋藏
書”,絕大部分在民國年間由其後人“三家分晉”,分成三份,分別贈予上海交通大學、
聖約翰大學和山西銘賢學校,而精善古秘之本,則由中國書店整批購下,然後散售而盡。
原工部尚書、軍機大臣、蘇州人潘祖蔭,在政事餘暇廣事收羅,金石書畫無所不收,堪
稱江南之冠;西周重器大克鼎、大盂鼎曾久居其室,然而他本人去世後,其“攀古樓”
藏青銅器除大型器件外,幾為童仆盜竊一空,李鴻章的侄孫李蔭軒曾購去不少。潘氏著
名的“滂喜齋”藏書亦逐漸散盡。浙江杭州以收藏和補輯文瀾閣四庫全書而聞名的丁丙、
丁申兄弟,有“八千卷樓”藏書,號稱晚清四大藏書樓之一;然而丁丙去世不久,其後
人經商失敗,虧空巨萬,隻好由官方主持出賣家產賠償,以75000元的價錢,將“八千卷
樓”售與江南圖書館。道光年間的翰林院編修、國史館協修、大收藏家陳介祺,以最早
收藏毛公鼎和上萬方古印聞名,一生收藏涉獵古銅器、古印、陶器、封泥、碑版、瓦當、
石刻、古錢,大凡古人遺存之物,無所不收,身後藏品於本世紀初亦星散殆盡。還有大
名鼎鼎的兩江總督端方,一生聚斂有如山海之富,而1911年被四川新軍刺死後,不數年,
藏品就陸續散出,連當時最負盛名的陝西寶雞鬥雞台出土的西周木乏禁共20件,也漂洋
過海,被美國人福開森轉賣到了美國……在封建王朝,一朝天子一朝臣,豪門貴族是一
人得勢,雞犬升天;而一旦失意落拓,或台柱傾覆,整個家族連同所有藏品的敗落星散
之速,有時外人竟難以想象。
溥鈞、溥銘手裏,房產、地產、金銀古玩全部賣光,溥銘最後淪為揀破爛的了。當時的
報紙上常有“世子王孫倒斃城門洞,郡主命婦墜入煙花院”的新聞。解放以後有資料證
明,清朝第一代王爺多爾袞的後代睿親王中銓,在1924年因借錢不還,被法院查封了
“一百多間房的古玩陳設動產”,最後因“衣食不周”而去世。試想這許多古玩陳設,
該給古玩市場帶來多大的“振興”!
書的東去。陸心源官至福建鹽運使,生平嗜書如命,曾東並“宜稼堂”,南逮周星貽,
遠抄近訪,十年中得書15萬卷,其中僅宋版書即達200部之多,遂有“百百宋樓”之稱。
不想陸氏歿後,其子孫不能守業,未幾,即以118000元的價錢,被日本岩崎氏“靜嘉堂
文庫”囊括而去。其他藏品亦如行雲流水,蹤跡莫辨。此事亦如敦煌卷子的外流一樣,
曾大大刺傷了中國知識分子的學術良心,輿論上很是激憤了一陣。
兩大文物聚散中心。隨著一批老收藏家相繼成為曆史陳跡,一批新的官僚、買辦、工商
業巨頭、銀行家、傳教士和少數文人學士,他們及時地抓住了清末民初這個政治大動蕩、
經濟大改組、文物大聚散的曆史時機,以雄厚的實力和獨特的眼力,一時占盡了收藏的
風光。再加上當時幾個“文物發源地”的出現、國內文物市場的成熟、外國傳教士和外
國文物商賈的介入、國際文物市場對中國文物的需求和價格的刺激、中國專做“洋莊”
生意的文物巨賈的出現等因素,都使得這個時期的收藏活動日趨活躍起來。
人葉恭綽兩位。
實業銀行總經理。一生嗜古,收求古物不遺餘力,曾將其藏品印行過10種目錄,其中
《善齋吉金錄》28冊和《小校經閣金石文字》18冊最為著名。其收藏甲骨28000片,青銅
器達400餘件,其中最著名者為洛陽出土的一套氏編鍾。藏書在解放後捐入公庫者近7萬
冊,另有古墨、古硯、古印、古畫,均成巨觀,還有那兩具自唐代宮中流出後在民間
“流浪”了千年的大小忽雷(琵琶),更是令人歎為奇跡。解放後他手頭尚存的全部文
物或賣或捐,輸入公庫。
藏遍涉青銅、古畫、法書、碑刻、藏書各類,20年間收集明代宣德爐即達300餘器,著名
的西周重器毛公鼎在他家逗留10餘年。傳世法書如《曹娥碑》、《鴨頭丸帖》等均在其
櫃中多年。他居滬時還曾設法寶館一處,陳放佛家遺物,數量之多,難以計數。其藏書、
碑版一部分毀於廣州沙麵之火,一部分在抗戰中捐入上海葉景葵先生主持的合眾圖書館。
佛家故物則捐入上海玉佛寺。葉氏所藏,雖未留下完整的目錄,然其晚年所著的《矩園
餘墨》,多談其藏品,於其書畫類的收藏說明尤詳,故亦可作其收藏著錄觀。
世凱的紅人郭世五,南方則有梁培和仇炎之。郵票有“集郵大王”周今覺,是為兩江總
督周馥的孫子,曾任中華集郵協會會長多年。錢幣方麵南方有丁福保、張叔馴、陳仁濤、
羅伯昭;北方有天津的方若(藥雨)。藏畫方麵以上海和蘇州為重鎮,有虛齋主人龐萊
臣,過雲樓主人顧鶴逸,梅景書屋主人吳湖帆,還有廣東人譚敬。尤其是過雲樓顧氏,
四代遞傳,精心藏護,直至解放後捐獻,實屬不易。藏書方麵大家就更多,南方有寧波
範氏天一閣,吳興劉氏嘉業堂,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北方有山東楊氏的海源閣,天津
傅增湘的藏園、李盛鐸的木齋等。碑版方麵有兩位權威人士,一是清末名儒繆荃孫,一
是湖北南陵人徐乃昌,都以收藏碑版墨拓逾萬著稱。甲骨龜片的收藏以羅振玉、劉晦之
和傳教士、加拿大人明義士為三大宗。另外還有一個特殊人物,即袁世凱的二公子袁克
文,自稱“皇二子”。此人於其父在世時,日斥萬金在所不惜,各類收藏於他是匆匆過
眼,來去俱速,收得不少,散去亦如野雲鶴影,杳無蹤跡。唯其藏書差不多算是歸諸一
處,即廣東人潘宗周的寶禮堂。袁世凱死後,袁克文以出售藏品解窘,最後落得個登報
賣字,了其一生。
一個是美國人福開森,中文名叫福茂生;另一個是日本人山中。福開森旅居中國近60年,
是個中國通,經手並收藏了大量中國文物,編有《曆代吉金目》和《曆代藏畫目》,不
知有多少珍貴藏品經他手賣到了美國,其中有天下聞名的宋人摹顧愷之的《洛神圖》卷
(摹本之一)等等。日本人山中是個走“國際路線”的大古玩商,在巴黎、紐約、北京
均設有商行,名山中商會。該公司的唯一業務,就是把中國的曆代收藏品遠銷歐美。這
兩個人尤其是福開森,與各地古玩商販及朝野上下、文人學士頗能打成一片,所以藏品
亦能高人一等。抗戰時福開森被日本人遣送回國,他的藏品有一部分現存南京大學。
一家是上海盧芹齋和吳啟周的“盧吳公司”。盧本人坐鎮巴黎銷貨,吳啟周在國內“摟
貨”,吳啟周的外甥葉叔重作“空中飛人”,來回送貨、聯絡接應,還曾坐鎮北京收購
文物,分工頗具現代化,個中秘聞故實,少有人知。
隨手翻書
1996年,安徽教育出版社計劃出版《胡適全集》,請唐德剛當顧問,邀請他回國商量編輯事宜,並相約一起去績溪上莊訪問胡適故居。唐公很高興,到滬後先落腳我們學校,住在當時的教育部中學校長培訓中心,因為他與曹伯言、季維龍老師交往很深,許多著作的簡體字版均交曹伯言老師首先在我校出版社出版。這次來,也有出書的事情要商量。他的到來,當時的袁運開校長、郭豫適副校長都非常重視,多少天前就安排好了,他到校的第一天要好好宴請一次。
我事後才知道,那天賓客相互寒暄、坐定之後,唐公環顧左右說:“你們的‘八仙姑’呢?‘八仙姑’怎麽沒來?”袁校長、郭副校長莫名其妙,不知說的是誰,隻有曹伯言和季維龍老師聽明白了,馬上給我打電話:“小宋,袁校長請你吃飯!趕快過來!”我正在校報編輯室看校樣,一頭霧水,急忙匆匆趕去,方知是唐公到了。宴席上大家說這問那,其樂融融。唐公無論走到哪裏,無論與之認識不認識,永遠是口若懸河,談笑風生的,一口標準的安徽鄉音,更顯得毫無名人架子,使得滿桌春風蕩漾。那天吃的什麽如今全都忘了,隻記得當時我拚命想記住要點,恨不能把唐公說的每一件趣事都印在腦子裏。
晚宴後唐公被校長請去喝茶了,這回沒有我們小巴拉子的份了。但是我還沒有聽過癮,磨蹭著找借口,想等他回到房間後就去聽故事。因為我知道,他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形成一個聽故事的漩渦。他住的房間永遠是人滿為患的。在燕京飯店開會期間,每天晚飯後,人們總是把他層層包圍在當中,聽他老人家手舞足蹈地擺龍門陣,把住在隔壁的不是來開會的房客也吸引過來了。他從當年如何開著25元美金買來的二手車(也可能是三手車、四手車),帶著胡適博士在紐約街頭辦事,胡老師一直在催他,“開快點,開快點”,他說:“不行啊,胡老師,我這部車子的輪胎,一顆牙齒也沒有了……”,一直講到如何在台灣中正廣場,被台獨分子包圍、訓斥、挨打……講到下半夜,人們還不想走,最後是曹伯言老師把眾人趕走的。
我終於想好了一個借口,我要送他一本我的第一本書,以感謝他對我的教誨。說來慚愧,那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大概在公開出版物中屬於最小的開本,拿在唐公的手裏,跟他手掌差不多大,還不是我獨自完成的,是我與周退密先生合作的《上海近代藏書紀事詩》,由我校出版社1993年出版,簡要記載了近代上海的六十位藏書家及其藏書樓。唐公原本已經很累了,拿過書來,沒看目錄,就隨便翻翻,誰知這一翻倒翻出了事情。
不知怎麽會有這麽巧,他目光落到的那一頁,正是淮軍大將劉秉璋的第四個兒子劉體智(劉晦之)的小校經閣那一篇。他瀏覽一過,抬頭問我,這棟藏書樓現在還在嗎?樓裏還有劉家人嗎?神情變得十分凝重,全無白天的冷麵滑稽了。我說在倒是還在,在新閘路上,是上海灘目前僅存的兩棟私家藏書樓之一,隻是已經淪為七十二家房客,年久失修,一塌糊塗了。劉家人在解放初就搬出來了,房子被政府征用,後來就公私合營了,書都捐獻了。唐公歎了一口氣說:“劉晦之是我外公的哥哥,民國期間的銀行家、藏書家,很有學問,賺了錢沒怎麽買房子買地,倒是買了很多珍貴典籍。他的藏書樓在民國很有代表性,理應好好保護起來。”說到保護,我們都是一介書生,無權無錢,怎麽保護?沉默了一會兒,他說有了,他要去找劉國瑞,叫他把這件事情管起來。
劉國瑞先生是台灣聯經出版公司的老總,是劉秉璋兄弟的後代,與唐德剛是表兄弟,他們都喜歡曆史,相互關係極好。過了不久,劉國瑞先生果然來到上海,通過陳子善老師找到我,說要去看看小校經閣。他說,唐德剛幾次三番給他打電話,每次見到他也總是提起小校經閣,還說:“這是你們劉家的事情,你不管誰管?”劉國瑞被逼的沒辦法,隻好來看看。但是,房子早就是國家的了,劉家人來看看可以,要管,談何容易。劉國瑞先生又找到了劉家在滬的其他兄弟,大家商量來商量去,隻有一個辦法,就是多渠道地向政府有關部門呼籲,力求保住這棟極具民族特色的、曾經收藏了差不多占全國三分之一數量的甲骨文的八角小樓。
幾年後,小校經閣的大門口終於掛上了文物保護建築的牌子,房子經過整修,靜安區文史辦把它作為區文化旅遊的一個重點,日益引起了廣泛的關注。唐公曾經說起要前去看看的,可惜他2000年患小中風,不能來大陸了。
晚清總督劉秉璋家族的收藏傳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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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灘的豪門望族,有不少同時也是收藏世家。晚清四川總督劉 新閘路上的小校經閣 上海新閘路陝西北路口附近,有一處十分僻靜的院落,院分裏外 知根知底的老上海們說,這是當年從李鴻章的大兒子李經方的花 穿過前院的林木和草坪折向院東,可見一道嵌著漏窗的花牆,琉 北側的那幢方方正正,西洋風格,是一幢三開間、四層鋼筋水泥 這花園的主人叫劉晦之(1879-1962),是李鴻章的大兒子李經 早在打太平天國的時候,劉秉璋就是李鴻章和曾國藩麾下的良將。 李鴻章的心腹大將與親家 劉家與李家是安徽同鄉,廬江人。劉晦之的父親劉秉璋是鹹豐十 舊時大家族講究豪門聯姻,劉家亦不例外。劉家大兒子劉體乾娶 劉秉璋的五個兒子後來都曾風光一時。老大劉體乾,在袁世凱當 躲進小樓成一統 劉晦之是那種做什麽事要麽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出點名堂的性 他富藏書,立誌收全《四庫全書》未收之書,而且要將四庫館臣 1936年郭沫若避居日本時,日子過得很困窘,有時連毛筆也買不 解放後,國家要建曆史博物館,劉晦之將他的甲骨全數出讓,由 第八部《四庫全書》之夢 小校經閣是上海現存的唯一一幢私人藏書樓舊址,當年曾儲書10 劉家祖上就有藏書傳統,在安徽老家有個遠碧樓,儲書四、五萬 劉晦之繼承了劉家的藏書傳統,他的書目達32卷,著錄古籍2400 劉晦之曾有一個驚人的龐大計劃,他要以一己之力,創製中國第 當年乾隆皇帝下令編《四庫全書》,以規模龐大、抄寫精美著稱, 劉家還有一個以藏書著名的人,是劉晦之的三哥劉體信。劉體信 唐宮樂器重進皇宮 北京故宮博物院裏收藏著兩具唐代的樂器———大小二把忽雷, 劉世珩的父親劉瑞芬曾任晚清上海道,還是著名的外交官,出使 又過了幾十年,貴池劉家家道中落,將此古物轉售給了劉晦之。 和樂堂裏收藏樂 劉家祖先的收藏對於後代的影響是非常深遠的。 劉耋齡先生是劉晦之的孫子,劉秉璋的曾孫,在大學裏學的是理 收藏佛像,一般人都不敢想象,而他收藏的曆代佛像,已經成了 劉耋齡的外祖父周紫珊(晚清江南著名實業家周扶九的長孫)、 現在,他收藏的佛像已從北魏時期延續到清末,坐佛、臥佛、立 他還刻意收藏古代象棋、圍棋和曆代鳥食缸,這些不太引人注意, 現在劉耋齡已經覓到了宋代、元代、明代、清代的各式棋具30餘 他經常在各地古玩市場走動,與大小古玩商都交朋友。一旦聽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