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朋友家參加聚會,熙熙攘攘,歡快熱鬧。男士一堆,女士一群,青年孩子一圈,少男幼女一團,各得其所。品著美酒,就著五彩嬪紛,芳香四溢的美味佳肴,聊天,唱歌,撫琴奏樂。正當一堆媽媽們自得其樂地又唱又彈時,一高個年輕男士舉著酒杯笑容可掬,翩翩而至,一一問好。恰逢主人阿姨介紹樂器-阮,他征得同意抱起阮興趣盎然地在阿姨的指導下撥動弦絲,像模像樣,頗有聲色。沒有待太久,他便欠身道謝移步他群。待他離去,媽媽們紛紛讚歎:小DaDa都這麽大了!那麽懂禮貌,還知道特意來跟我們打招呼!還挺活躍的......。
DaDa是我小兒,二十一,剛夠著法定飲酒年齡,在我的朋友群的孩子們中是最小的,所以一直被稱為小DaDa。他從小心地善良與世無爭,從別處分得兩塊餅幹會帶回家與哥哥一人一塊,分得一塊便與哥哥一人半塊;別人在他跟前插隊他會後退幾步讓別人進來;用他自已的零花錢買玩具會由哥哥選;諸如此類的故事太多太多。善良固然是優秀品質,但過於善良就變成了無原則無主見了。問題是小兒性格又極其靦腆,從小幾乎張張成績單後老師的評語都委婉地建議:“聰明的孩子,很有想法,但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分享。” 也就是說不主動舉手發言,缺乏主動性。美國孩子隻要遇到提問,總是爭先恐後紛紛舉手搶關注,答案卻往往是:“我還沒想好!” 還理直氣壯的。而多數中國孩子如果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是決不舉手的,而我小兒即使知道答案也是不舉手的。不僅是作為父母的我們,連朋友都感覺到了在美國這個社會裏這真是個問題。可是,難啊!怎麽去教一個孩子要善良但又不能太善良?怎麽去讓一個孩子既保持謙讓顧全大局卻又落落大方爭取自己的權益?嚐試著讓他從幼兒班起就參加各種體育項目,春夏秋冬,棒球,足球,籃球,羽毛球......;還學鋼琴,單簧管,吉他,參加各種活動,表演, 高中行軍樂隊。表現也還不錯,從初中到高中年年都考入並任巴爾的摩少兒,青年管樂隊首席單簧管,還擔任過弦樂隊的唯一的單簧管手。由於音樂上的出色表現,名字還被刻在了所讀高中的音樂室的牆上。剛滿十六,就動員他去哥哥曾打工的養老院打工,一兩天幹下來,他問我:“我必須要去嗎?很累的。” 他的累指的是精神上的累:“我最不喜歡假裝笑臉了!” 為別人服務當然得麵帶笑容。這份工作他堅持了下來,一直到大學畢業,大學期間的書費,零花錢都沒有向我們伸過手。他後來跟我說這段打工經曆還是很有益的。由於他對軍隊感興趣,高中還加入了ROTC (一個培養軍隊人才的項目),甚至還得到了數目可觀的大學獎學金,不過他想留待以後讀醫學院再申請,所以沒有接受。可是所有這些作用都不大,應驗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不知受了什麽迷惑,大二暑假前著了魔似地要去參加軍隊招募年輕軍官的暑期訓練,說是他的一生一直按我們期望的在走,想做點自己真正喜歡的事。不無道理,不便反駁,更不能強行反對,孩子大了應該尊重他的意願。但是考慮到他的目標是讀醫學院,去軍隊幾年再考醫學院還不把學到東西都還給學校了!正好收到他們學校介紹國外遊學的資料,嚐試著跟他談。“我倒覺得參加國外遊學項目也不錯呀。借機還能各個國家玩玩,開眼界長見識。” 畢竟還是孩子,被我一引誘,竟然采用了我的建議。
由於專業和課程的關係,他選擇了荷蘭。第一次一個人去到一個陌生的國度生活學習。公寓是他自己事先預訂的,相當於美國的studio apartment (一室兼有臥室,客廳,廚房,廁所),學校沒有餐廳一日三餐都得自己張羅。
開銀行戶頭,買二手自行車,買鍋買菜油鹽醬醋,樣樣得自立更生。開學第一天來自世界各地的同學們聚在一起誰也不認識誰,DaDa盡管不善交際但更不喜近乎尷尬的沉默氣氛,於是硬著頭皮主動與人搭訕,聊天。漸漸地朋友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成熟。課餘三五成群結伴去歐洲其它國家遊玩,由於課程不同有時湊不上伴,就獨自出行。土耳其就是他一個人去的,宿在青旅(好多人一間的,上下鋪),結果還結交了一位旅友第二天兩人結伴玩了一天。我今天脖子上圍的羊毛圍巾就是他那次買的。一次有一門課去法國某地考察,他因另一門課有考試必須提前回校。他說離隊後一個人走在法國鄉村小道上,邊走邊打著手勢問路,好不容易才找到車站。還遇到過幾次諸如預訂的班車或火車出問題不得不臨時處理的插曲。在歐洲酒吧狂歡都是少不了的,那時他還未滿二十,在美國還不能飲酒,但在歐洲可以。我們也很放心知道他不是那種胡來的孩子,平時在家他也還是蠻守法的。
一年遊學很快結束了,結識才一年的同學好友回到了各自的國度各自的家園,好在網絡技術的發達,他們通過各種社交軟件仍然保持著友誼。
小兒回來後我驚喜地發現,他竟似乎轉瞬間從一個靦腆的小子變成了談吐大方得體的年輕人了。這該歸功於這一年的遊學經曆吧。
2015年12月於巴爾的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