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弗蘇女士

不知為什麽今天忽然非常想念她 - 弗蘇女士， 一位把她的生涯全部奉獻給了音樂教學事業，把她滿滿的愛傾注給了她的學生們的可敬可愛的老太太。看了一眼日曆，二月二十一日， 正是弗蘇女士離開我們一周年的日子。我不得不相信人是有感應的，我敬愛的弗蘇女士，您的在天之靈感受到了我， 一位學生家長對您的無比的懷念嗎？ 我還能繼續為您做些什麽呢? 您走了，我再也不能為您推薦學生，不能為您的青年弦樂團一年兩度的演出作宣傳了。

聽說您病了，減少了授課時間；又聽說您恢複了又照常帶學生了；您對醫生說不讓您上課您沒法活。後來又沒有消息了。 您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其間兒子放假在家幾次打電話想去看您，您都找借口推脫了。當時我不太明白，現在才恍然大悟，您一定是想給您的學生留下一個永遠完美,優雅的形象吧。

 

兒子熱愛古典音樂， 他聽到的曲子基本上都能報上曲名和作曲者。在大學修雙學位並兼打工的同時還參加了校音樂俱樂部，每學期義務教兩個學生。眼見兒子今年五月份就要大學畢業了，如果弗蘇女士在天有知一定會感到極其欣慰的。

 

那一年兒子初中畢業，距上高中還有一個長長的暑假，雖然有鋼琴課和網球班，但還是有很多空餘時間。他初中在學校音樂課選的是小提琴，但沒有請過私人老師，所以進步不大。我問他想不想請私人老師， 他未置可否。 我於是發電子信給他初中音樂老師華爾斯曼女士，請她為我兒子推薦一位小提琴老師。 她給了我一個名單，讓我先找弗蘇女士，如果她不能教，再往下找。那時我一點都不了解弗蘇女士的背景，給她撥了個電話。我告訴她我兒子的音樂老師推薦請她作我兒子的小提琴老師。弗蘇女士老師很爽快地答應了，告訴了我地址，約了時間。第二天帶兒子去上暑期網球課，兒子和其他孩子在練球，我沒事在一邊和其他家長聊天。提到剛給兒子找了位小提琴老師， 一位女孩的媽媽問我老師的名字， 我說叫：弗蘇女士。話音未落就聽她既興奮又羨慕的大叫一聲：“哎呀，你太幸運了！你兒子一定拉得很好吧！弗蘇女士很嚴格，她不輕易收學生的。我女兒現在在巴爾的摩市的青少年弦樂樂隊拉小提琴，她也曾想師從弗蘇女士但未能如願。”後來和弗蘇女士聊天時提及，她說因為我在電話裏說是中學的音樂老師推薦的，應該差不了，所以就收下了。我這是歪打正著，碰到了一位名師。

 

弗蘇女士的家座落在一條僻靜小路的盡頭，傍山，推開一扇大鐵門，路過一個圓形的大花壇，走幾步往下走的台階，就是弗蘇女士的音樂教室。到達時她正在給前一位學生上課。弗蘇女士慈眉善目，滿頭銀發，微駝著背，至少也該７０了吧。從第一堂課起我就喜歡上了弗蘇女士，我想我兒子也一定是，否則他不會一直堅持學到離開家上大學為止，因為原來隻是為了打發暑期而已。我到美國二十來年周末一直在中文學校教中文，也算是公認的好老師了。可是直到我坐在弗蘇女士的音樂教室聽她給我兒子上課時才知道什麽是好老師。聽弗蘇女士的課是一種享受，教學藝術的享受。她慈愛，從不訓責學生；她嚴格，給學生講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故事都有其要求。第一周她讓你每天練３０分鍾，第二周她讓你每天練４５分鍾，她對你說：你是一個誠實的孩子，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然後她與你拉鉤。還有哪一個孩子會不心肝情願地照這樣的老師的要求去練習呢。她對學生的嚴格是潛移默化的連孩子自己都不會感覺到就自然而然，毫無抗拒的接受了。當她覺得你仍有提高的餘地時，她告訴你一個故事: “當我還是音樂學院的學生時, 有一次教授讓幾位同學上台拉曲子, 檢查作業完成情況。一位男生拉完後教授問：拉得怎樣？答道：還可以。教授說：如果一個跳傘隊員練習落地，他的落地準確度不是百分之一百就可能喪生。那位男生包括在座的所有學生都明白了，努力練習，精益求精。”　就這樣孩子們在愉悅中接受了嚴格的要求。 就像一位學生在紀念她的文章中說的：“弗蘇女士是最好的小提琴老師， 而對我來說她不僅僅是一位小提琴老師， 更是我人生的導師和榜樣。她幫助我成長為一個更優秀的音樂家和一個更完善的人。我至今仍然記得她說的：‘好好練練習曲，就像你隻有吃了主菜之後才能吃甜點一樣。’”

 

兒子在師從弗蘇女士之前已彈了好幾年鋼琴了，雖然能自覺地練習，但從無激情，感受不到音樂，隻是完成功課罷了。可是自從受教於弗蘇女士後，對音樂的愛好與日俱增，申請大學的論文也是寫的關於參加青年弦樂團的體驗和感想。 兒子不讓我看他的論文，我悄悄摘了其中一段將其打印到我為弗蘇女士設計的聖誕賀卡上，老人家非常開心。弗蘇女士很喜歡我兒子，總跟我說：你兒子是非一般的出色。

 

兒子上大學後弗蘇女士還為他寫過推薦信， 在寄信前她專門打電話給我，很得意地把她寫的推薦信從頭到尾給我讀了一遍。 我體會得到，她是真心實意地把我兒子，她曾經的學生誇了一通。弗蘇女士， 其實兒子的成績，進步又怎麽離得開您的鼓勵和教誨呢！弗蘇女士， 您創辦的已有幾十年曆史的享有盛名的巴爾的摩弦樂團少年營和青年弦樂團仍在繼續著； 您的桃李遍天下，您教予他們的音樂和為人將永遠伴隨和滋潤著他們的人生。敬愛的弗蘇女士，安息吧！
 

2013.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