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在香港
似乎母親剛一出生就注定要適應這種遷徙的生活,這一切主要是因為外祖父的工作性質所定。
但在香港的那段生活相對是富足,安逸的。我的二舅和三姨就是在那裏出生的。外祖父的家在九龍離尖沙嘴不遠的彌敦道上,據說那條街道是當時香港相對富足的家庭居住的,今天這條街道還在,母親印象最深的是當時家裏有一個非常寬大的露台,那是母親和弟弟妹妹遊戲的場所,露台下麵是一個非常繁華的街市,母親經常探出頭去好奇地觀望來往的人群,而過往的人也被這個有一副洋娃娃般麵孔的小女孩所吸引,據說,當時有一對新西蘭的夫婦竟然找上門來,非要收母親為義女,被外祖父委婉地謝絕了,但他們仍然堅持要教母親學鋼琴,外祖父最後盛情難卻,隻得答應下來,也許這就是母親一生音樂的啟蒙,在黑白相間的 鍵盤上,幼小的母親顯得異常聰穎,靈巧。母親對音樂的悟性讓這對新西蘭夫婦驚異不已。雖然母親的音樂天賦很早地被開發出來,但卻在日後家庭躲避戰火的遷徙中被迫中斷了。
外祖父在香港的這段時間達到他一生職業生涯的頂峰,當時,外祖父時任羅湖海關的主管,今天的羅湖依然是香港,深圳之間最重要的通關口岸。據說,外祖父當時的薪水很高,因為家中有五個孩子,所以最多時居然顧過7個保姆……母親說那是她一生中住過的最大的房子,有時她自己居然會在樓上樓下的居室中轉了向。
這座被世界稱為東方明珠的香江之畔的名城在經曆它波詭雲湧,滄海桑田的時候,一個穿著蝶結連衣裙梳著整齊的劉海的小姑娘在家中的百葉窗旁好奇注視遠處在海天間起落的日月辰星,世間的喧囂和浮躁在她那沉靜的雙眸中變的異常的恬淡和平靜。當純潔的紫荊花在太平山上盛開的季節,燦爛的歌謠在藍天下響起,童稚的夢想向戰爭的陰雲和人間浩劫發出純真的抗爭和揶揄。
當母親重新踏上香港的土地的時候,已經近60年的時間,這座使一個民族背負了一個多世紀屈辱的城市已經成為祖國懷抱中一顆璀璨的寶石。當母親站在尖沙嘴的堤岸上眺望對麵港島的維多利亞彎時,目光中閃爍著曾經滄海的對往事的懷念. 韶華遠逝,光陰荏苒,世間的浮華和喧囂在滄海桑田的變遷中顯得這樣渺小和微不足道。對岸太平山下鋼筋鐵脈,巍然聳立的樓宇在天海之間莊重沉靜,海風吹亂了母親的鬢發,也吹亂了母親如煙的思緒。昔日那個淺笑吟吟,裙裾翩然的小姑娘如今已經兩鬢如霜,兒孫滿堂,洗盡鉛華,往事如昨,夢中依稀的童年依然燦爛如歌……
記得中國的電影事業在十年浩劫後重新起步的時候,有一部家喻戶曉的影片叫《小街》,在這部影片中有一首旋律優美得插曲:“當我童年得時候,媽媽教給我一首歌,沒有悲傷,沒有哀愁,唱起它,心中充滿快樂……”香港,這座聞名於世的不夜的都市在一個小姑娘眼中隻不過是在濃鬱的鳳凰樹下紫荊花般芬芳,華美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