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的幾首舊詩收集（四）

小鎮素描

掉在地上的一枚針 有人撿起
路過糖果店的孩子
發現櫥窗裏細微的變化
有人在午睡 夢見庭花氤氳
有人用轆轤汲水 木桶歇腳 水達半程
中街的剪刀鋪 鐵器生出韻腳
西坊的餛飩店 小灶裏有煤火的乾坤
棗樹蔭象是給了蟈蟈封口費
花影是一種酩酊 滿地都是美人的醉態
碾坊嚼出麥香 微風沒齒難忘
鍾表店藏著細小的光陰 緘默的灰塵
老槭樹鍾愛自己的老影子 相顧婆娑

月色是最後登台的青衣
流水裏有碎銀子一樣的蓮步
簷宇 林梢 山脊也都襯出迷人的身段
隔著河水 王麻子家那盞燈最脈脈
昏黃穿過桑林 在青竹嬸嫁女的宴席上落座

 

 很多年以前 夏夜

傍晚學會臨摹 空曠的水麵 廢棄的廠房
和偶然出現在畫麵的你我
我們就這樣扮演靜謐的角色
讓黑暗模糊著我們的身影 那時候
星星還是惜字如金的小詩人
夜空除了讚美 也沒有更深的含義

路燈用十個指頭彈奏
昏黃是白鍵 我們是黑鍵
我們更細膩 在光芒的指尖上
校園的西牆外 梧桐樹抱緊影子
湖風練習吹皺水麵 公交站牌
隻會高舉著一些不相關的地名
沒有有人到來 也沒有人離開

自習教室最後一盞燈滅掉的時候
阿D的板磚錄音機 在五號宿舍樓
準時地響起 裏麵的歌熟得就像
兩個人的卡拉OK
記得磁帶換麵的間隙 我們一起
替歌手唱B麵的第一句
“為何一轉眼 時光飛逝如電... ...”

 

 以月亮命名

你的降生一定是穿過一條明晃晃的水域
對於黑暗需要有一種尖銳的力量
需要有一種無以倫比的高度和孤懸著的美
你日後的照耀就像孩子們腦海裏的究竟
朦朧著的猜測和對向往的就範

這樣的命名就像海水晃動著波瀾
你生來無垠並且廣闊至所有浩瀚的邊界
慣被讚美 盡管人們已經窮盡溢美之詞

這一刻你的名字有著象牙般光潔的質地
又象是被稱頌的殿宇 寶座
那個子夜的故鄉 玉樹瓊花的舊址上
一次木已成舟般的命名
已經悄然取代了 月亮真實的稱謂

 

 既往

為什麽會說起一個破敗的地名
那個夏天 你的塑膠雨鞋
讓我想起濕馬路上的一艘沉船
屋簷重新調整過的雨線 飄落的贗品
窗口的那盆龍舌蘭 夢見嫋娜的深淵

冬天我們會聽到炭火的沉吟
老屋子有著舊日子的城府 饜足
我們合上書裏的馬蹄聲
老電車的辮子擦出藍茵茵花火

秋天隻剩下的月台
送別的人 覓食的雀鳥 誰才是得道的僧侶
一些日子找到出口 一些日子蜂擁而至

春天撤去幕帷，得道的花木返場
我們錯過了一場盛大的繁衍
生年不詳，混跡於人間
振振有詞，敲打著月色的缽盂

 

還有一步就是天邊

還有一步就是天邊
可以感受風不再前行
道路如收回的卷尺
雨水無需墜落 觸手可及
雲層如同玻璃上的汙漬
雷聲貼近耳鼓 光細膩得如飛舞的斑痕
還有一步就是就是天邊
再沒有遙不可及的事物
除了咫尺之外的 你

（觀博雅傳奇群中攝影作品有感而作）

 

 手繪

當一種線條彎成海水裏的網
當景物成為一種疏漏
當完美化身成笑靨般生動的水草
這一切就是真的手筆 而我們不用
呼之欲出這樣的小詞

夏天在你的筆尖上 小荷的裙擺
棲落下一尾 構思好的藍蜻蜓
傳說中的搖曳生姿
一定是在你傑作問世之後

 

 

 淡妝濃抹總相宜

我不想借此談到西湖，我想說說你
但我還是得談到西湖，在一個水光瀲灩的夏日
我坐在湖邊，認定自己今生哪也都不想去了
就像現在，我坐在你對麵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