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遠齋詩畫

聽溪不覺遠 泊泊入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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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疑愛情小說《手抄本》二十七---離天堂最近的距離

(2015-05-12 03:03:22) 下一個
每次登頂後,任重遠都會下意識地望一眼他身體右側1.152米的地方,因為這個地方就是當年他們6個人登上金山嶺主峰的時候,顧菲曾經站立的位置,

  但那天顧菲並沒有急於回應任重遠的表白,她先是避開了任重遠一直直視自己的目光,然後轉過身來在山路上繼續前行,任重遠也啟動腳步,和顧菲並肩行走,但讓任重遠沒有想到的是,接下去,顧菲給他講了一個故事。

“重遠,我10歲的那年趕上了一場地震,當時我和我爸爸因為正好住在他戰友的家裏,躲過了一劫,否則可能我們今天都沒有在一起說話的機會了。那天晚上我們從我爸的戰友家回來,往家裏趕,因為我們全部的家當都埋在那個倒塌的廢墟裏了,我爸爸想搶救一些生活必需品出來,但趕到我們家附近的時候,我極力阻止我爸爸的這個想法,因為那樣做太危險了,我們住的那個平房有兩麵牆已經全部倒塌,而屋頂隻是顫顫巍巍地斜架在一麵牆上,剩下還沒有倒塌的兩麵牆也是岌岌可危,可是我的爸爸心疼那點攢了多年的家當,非要去廢墟裏搶救一些物品出來,正當我和爸爸爭執不下的時候,我們看見廢墟中有一個瘦小的身影在一直不停地默默地挖掘,我們想,不管是誰,這樣做太危險,因為那時候餘震時有發生,那殘存的兩麵牆和傾斜的屋頂隨時都有可能把他埋葬,我們決定跑過去製止他,等我們跑到近前的時候,我們驚奇的發現,那個瘦小的身影就是楚林。重遠,你不知道我當時是多麽地驚訝,因為在那個每個人都驚慌失措、失魂落魄的夜晚,一個9歲的男孩居然穿過整個殘牆斷壁的家屬大院,跑到這裏向他的一個同學和朋友施救,那一刻的楚林已經完全把生死置之於度外,他那一刻的挖掘幾近瘋狂和孤注一擲。當時我向楚林跑過去,楚林看到我時的眼神有點呆滯,因為他以為我應該埋在那片廢墟的下麵,隔了很長時間他才放聲哭了出來,他那天晚上和我說的第一句話讓我的心都碎了,他哭著對我說:顧菲,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那年,我隻有10歲,但那一刻,我覺得,不管將來我們的關係是那種非血緣的姐弟,還是愛人、情侶,我這輩子都不能和楚林分開了,這個眼前身材瘦小,比我還矮半頭的男孩子就是我這一輩子最安穩的依靠,一個人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將來還有什麽不能為你犧牲、為你付出的。”

那天顧菲講的這個故事確實讓作為聽眾的任重遠為之感動,但任重遠並未因此改變對楚林情感上麵的判斷,任重遠沉吟了一下說:“顧菲,其實,作為朋友,我們都了解楚林,楚林雖然話不多,但是一個特別重感情、特別講義氣的人。我們在上初中的時候,我們四個男生特別不安分、特別喜歡逞勇好鬥, 和本校的男生以及外校的男生都打過不少場架,每次打架的時候,楚林都衝在前麵,他寧可傷了自己,也要極力保護我們三個人。我知道,在林溪小學的時候,楚林經常受到同學們的欺負,那時幾乎隻有你一個人站出來保護他,我覺得他對你的感情有點象桃園結義的劉關張,那是一種生死與共的、兄弟般的情誼,但不是愛情,你知道,男孩子在感情方麵比女孩子開竅晚,你當時的想法和隻有9歲的楚林的想法其實是不同的,我相信楚林可以為你顧菲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但那不是愛情,是一種義氣也是一種知恩圖報的心理,我記得楚林曾對我說過,他一生最敬佩的人是三國時代的關羽、關雲長,關羽可以為劉備掛印封金,可以為劉備千裏走單騎,可以為劉備寧死不降東吳,但那是義氣,不是愛情。顧菲,我這樣說隻是一己之言,你也可以不同意我的觀點。”

顧菲沒有急於回答任重遠的問題,一陣山風吹來,林野如拍岸的濤聲那樣作出回應,山路上經年的落葉也如蝶群般地起舞。 顧菲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而她接下去的話確實讓任重遠感到意外。“重遠,我這個人表麵上看上去挺追求浪漫的,但其實我是一個挺現實的人,我覺得選擇什麽樣的男人相伴一生,每個女人在心裏麵都有自己的標準,財富和權力肯定不是我看中的,甚至才華和相貌也不是我的首選,我覺得一個男孩子是否值得你終生去托付,主要看他是否有一顆時常感恩的心,因為,女人再漂亮、再動人,也總會有衰老的那一天,那時候,你指望還靠男人憑著對異性的激情和衝動去守住一份愛情是不現實的, 而那一刻能夠讓他還願意和你廝守在一起的是他那顆感恩的心,因為他會感謝一個女人把她 一生最美好的年華奉獻給他 ,伴他走過了本該是一段孤獨歲月的青春年華,他會因為這份恩情,這份感恩的心和你不離不棄地走完餘生。”

顧菲的這番言辭確實讓任重遠大吃一驚,因為這聽上去不象是一個16歲女孩子的心態,任重遠覺得自己很了解顧菲,甚至超過和顧菲從小一起長大的楚林,但那一刻的任重遠覺得他對顧菲的了解還遠遠地不夠。當然任重遠不知道,顧菲這個三歲那年失去母親的女孩一直和不肯再談婚論嫁的父親生活在一起,隨著年齡的增長,顧菲覺得自己做為家裏唯一的女性,她應該學會承擔起一個女人在家裏應該承擔起的那一份責任。為此顧菲在自己6歲的時候就開始掃地倒土、鋪床疊被地拾掇家務,7歲的時候就能找出家裏的針頭線腦,用當時自己還不太靈巧的一雙小手幫爸爸補衣服,而8歲的時候,父親下班回家就能馬上吃上一口為他精心準備的、熱乎乎的飯菜了。生活的壓力和責任讓她的心態要比同齡的女孩子要成熟,看問題的方式自然也會有異於同齡人的地方。

說話之間他們已經登上峰頂,山頂上隻有茂密的野草、低矮的灌木、稀疏的油鬆樹林,所以視野很開闊, 山頂上的風很大,吹得6個少年的衣襟如沙場上的旌旗,發出獵獵般的聲響,野草被吹得如芭蕾舞劇中始終保持匍匐睡姿的天鵝,而那些抖動著枝葉的油鬆樹卻象是一個個婆娑起舞的豔舞女郎。山腳下一輛噴雲吐霧的列車在視野裏就像是一個精巧的玩具,山坳裏有一片櫻桃樹林,正是爛漫的季節,浮雲般地覆蓋著山野,而山間穀地中那由幾間稀稀落落的農舍組成的村莊,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地瀟然於世外。正是暮色十分,逡巡在更遠處山崗的夕陽,光芒不甘墜落地穿透層雲,把萬道霞光如箭矢般地射向天空,夕陽的餘暉映紅了六個少年的臉龐,他們如雕像般矗立在那裏久久不動,因為他們被眼前大自然的美景所震撼,那一刻他們覺得哪怕內心中有多少愁煩和不如意,都會融進眼前這片壯闊的圖畫而顯得微不足道。

大約四年以後,已經是大學三年級的任重遠在校園的露天廣場上觀看了一部德奧合拍的經典故事影片《茜茜公主》,影片中的巴伐利亞公爵帶著愛女登上峰巒秀麗、林木蔥蘢的故鄉山頂,在那裏,巴伐利亞公爵對他即將成為奧地利王後的女兒說:“當你憂愁的時候,就到這裏來眺望大自然,你會從這裏的每一棵草、每一棵樹,每一個有生命的東西感受到上帝無所不在,你會得到安慰和力量。”望著矗立在風景如畫的、阿爾匹斯山麓間的這對父女,以及在耳邊回響著這句經典、雋永的劇中對白,任重遠的眼睛濕潤了,因為他想起了顧菲,他想起了4年前他們共同登頂的那一刻,他多麽想把這句台詞背誦給顧菲聽,因為他覺得這個16歲的女孩子心中承受著在她那一個年齡段裏不該去承受的太多壓力和痛苦,他想如果顧菲聽到他背誦這句電影中的台詞,內心一定能得到某種程度的釋解,但那時,顧菲已經離開這個世界3年多了。

顧菲走後,她的這5個好朋友依然堅持著爬山這個共同的愛好,每次登頂後,任重遠都會下意識地望一眼他身體右側1.152米的地方,因為這個地方就是當年他們6個人登上金山嶺主峰的時候,顧菲曾經站立的位置,每當這時,任重遠嘴裏就會囁嚅著那段《茜茜公主》影片中的對白,他覺得顧菲在另一個世界裏會聽到他的聲音,因為從距離這個角度上講,山頂是人世間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在任重遠、肖毅、楊戰三個人開車往楓崗中學趕的時候,在城市西北近郊的一條名為楓林北路公路的輔路上,有四個晚上練習長跑的體院學生看見了一個舉止怪異的中年人,這個中年人一身西服革履,卻腳下蹬著一輛因鏈條配合不緊,噌啷噌啷響個不停的自行車,自行車後架上用紫色的緞帶係住一個如最小號水族箱式的長方形器皿。但最不可思議的是,每次遇見交叉路口時,他都從自行車上下來然後把車推過路口,不管是紅燈還是綠燈,一並如此。

一個身材較高的學生一邊跑一邊對另外三個人說:“嘿,你們看,這位大叔夠任性的啊,你看他這一身行頭,再看看他那輛破車。”

“會不會是晚上出來夢遊的。”一個身材比較健碩的學生說。

“瞎掰,你見過騎著自行車夢遊的嗎。”另一個留著一頭漂亮長發的學生說。

“怎麽沒見過,我們老家有一個農民老大爺,晚上夢遊,開著他們家的蜜蜂5號飛到天上撒農藥去了。”

“你這個算什麽,我舅舅在非洲的時候認識一個埃塞俄比亞的宇航員,他當年在和危地馬拉宇航員在太空中進行飛船對接的時候,正好趕上他夢遊,把對方國家的宇航員當成外星人給逮起來了……”

    年輕人的想象力豐富,說著說著就跑題了。這四個體院學生眼中舉止怪異的中年人就是應天集團總裁楚林。任重遠判斷的沒有錯,楚林離開冶金技術研究院家屬大院後沒有去楓崗中學,而是出現在這條城市西北近郊的楓林北路上,三十年前,楚林騎車帶著顧菲就是在這條路上前往勝利電影院的,而這一天是他們自相識以來最重要的一天,因為就在那個老式磚混結構的電影院裏,楚林和顧菲,兩個16歲的少年經曆了他們人生中最讓人沉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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