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微知著
成功是人生，失敗也是人生。 輝煌是人生，平凡也是人生。
三。變生不測
現在要考慮去開會的安排了。首先，要不要順便看看兒子女兒？或者讓他們來華盛頓見她？柳倩的兒子和女兒都在美國，都是柳倩利用自己權力和關係出去的。後來想想算了，會前會後都會很忙，讓他們來也不方便。兒子在波士頓，女兒在加州，來了自己也沒有時間多談。然後，要把消息告訴丈夫汪華了。找了一個時間，她對汪華講，自己被選上國際知名計算機科學家俱樂部成員，打算4月中去開會。她沒有把原信給他看，也沒有多講細節。汪華當然高興，不過也沒有太在意。這些年，柳倩的頭銜無數，再多一個也沒什麽。他不知道，在柳倩心裏，這個頭銜可是比過去任何頭銜都高的多，是自己一生榮譽的頂峰。不過她不想過早暴露自己的想法，還是謹慎一點為好。
出發的前3天，她給有關媒體發出消息，好在她都有記者名片，有些記者見過不知一次。首都大學校刊和計算機動態沒有來核對。光明日報的記者來電話確認了一下，當然也沒有要求看原邀請信。學校方麵也不需要請假，因為這類活動太多了，隻是給秘書交代了一下，自己去美國3_5天。有些重要事情安排一下，或者要她找誰處理。同時，收到WCSF電郵，說是網站初步開通了，信息還很有限，以後逐步擴充。她就試了一下。打進用戶名5428QLIU和口令WOSHIEBA，果然是WCSF網站。除了這兩次信件中的內容，還有其他信息。比方，論壇規則章程；電腦博物館的設想，討論；資助單位名單；知名人士的評論，建議。還有300名入選計算機科學家的名單等。柳倩想知道宋清和李修是否在裏麵，用”宋“字和”李“字作為關鍵字分別搜索了一下，沒有。心中不禁得意起來，這回沒話說了吧，是洋人評的，你們想鬧也沒法鬧了。自己是世界級的計算機科學家了，比他們高一頭了。又從頭到尾仔細挨個查看了一遍，的確沒有，這才放心了。
臨出發前幾天，柳倩很忙。雖然隻是離開3，4天，但她本來就忙。現在還要把離開以後需要處理的事情，或者可能發生的事情，做好安排。還要為這次美國的會議做準備。直到出發前一天，才算安排妥當。國內事情應該是沒有大問題了，但出國的準備還沒有把握。這次與已往參加國際會議不同。已往參加國際會議隻要聽就行了，聽不懂也不要緊，沒有什麽壓力。這次與會的每個人都是計算機界引人注目的頂尖人物，還有記者采訪。當天晚上到11時多才入睡。誰知到淩晨4點多，就被一個噩耗夢驚醒了，發出尖叫聲，把汪華也驚醒了。汪華趕緊問她，怎麽啦？她不想講夢境，就含糊過去了。其實，這個夢有點不吉利。直到天亮，她一直在回想這個夢，沒有再入睡。
夢裏她出發去美國了。到了那裏，一切很順利。到了賓館，有人接待。安頓好以後，她馬上去參加記者采訪。英語困難也沒有問題，會議工作人員有美籍華人，他們可以幫忙翻譯。雖然他們不懂專業，但記者也不會問專業問題。
第二天，早上九時開幕式。她八時四十分就到了。會議大廳布置的富麗堂皇，美輪美奐。大家相互隨便交談。坐在她旁邊的一位美國學者，原來就是大名鼎鼎的一位計算機科學家，是去年的圖靈獎獲得者。她果然體驗到自己置身世界頂尖計算機科學家行列的那種崇高境界。她輕鬆地東張西望，欣賞這個神聖的殿堂。突然，她看到主席台上一位大概是主持人正與一個人在交談，那個人很像宋清。她吃了一驚。代表名單中不是沒有他嗎？難道是後來補充上來的？還是特邀代表？或者是專門來這裏告發我，要剝奪我的代表資格？她想看仔細一點，到底是不是宋清？可是，她離開主席台比較遠，台上台下人來人往，看不清。她就離開座位，想靠近一點。但又不能讓宋清看見自己。慌忙之中，腿絆了一下，尖叫一聲，夢就醒了。
出發時間是4月14日中午。
當天，三家媒體分別發了報導，我國著名學者，中科院院士柳倩被選為世界頂尖300名計算機科學家，成為世界計算機科學家論壇成員，於日內赴美國華盛頓參加成立大會。首都大學校刊和計算機動態還放在第一版。
美國已經去過多次，所以一路旅行不消細說。到美國是14日晚上9時，到達機場是華盛頓杜勒斯機場，坐上出租車到裏茲.卡爾登旅館開了40分鍾。反正行李也不重，沒有多大困難。到了目的地，下了車，付了車錢，沒忘了付小費。拉了行李包正要往裏走，看到旅館大門外十幾米處有一個布告牌，上麵有WCSF字樣。她想，也許是指示在什麽地方報到吧。再一看，不對，是改址通知。通知是這樣的：
WCSF會議改址通知
由於會址衝突，WCSF 會議改在莫裏斯旅館。地址如下：
Morris Hotel
7456 LEE HWY
FALLS CHURCH
VIRGINIA
下麵還有莫裏斯旅館的電話號碼，以及從裏茲.卡爾登旅館到莫裏斯旅館的行車路線。柳倩看到這個通知，雖然感到有點奇怪，但也可以理解，莫裏斯旅館想必也是一個高級旅館。既然這樣，就拿出紙筆把地址電話抄下來，叫了又一輛出租車，向莫裏斯旅館進發。這個地址倒不遠，20分鍾就到了。但在這條LEE_HWY路上，反複尋找，找不到門牌號碼為7456的建築，隻有7400。也不是一個大樓，而是一個牌樓一樣的大門。上麵寫著“國家記念公園”。開進牌樓大門，陰沉沉，黑深深，沒有燈光，沒有人影，遠處有個低矮小房子，大概是公園辦公室吧。再仔細看，兩邊原來是許多墳墓，一個又一個。走了一陣，發現裏麵的路是環行的，轉了一圈，又回到原地。看來是個公墓。奇怪，地址搞錯了?她沒有帶手機。即使帶了，她的英語水平也不敢打。她也不好意思請司機代打。再說這麽晚了，恐怕也無人接聽。好在離原來旅館不遠，還是先回原來旅館吧。回到裏茲.卡爾登旅館，再去看那個改址通知，看還有什麽信息可以獲得。再去看那個改址通知，怪了，發現地址有誤。柳倩抄的地址是：
Morris Hotel
7456 LEE HWY
FALLS CHURCH
VIRGINIA
現在變成了
Morris Hotel
17456 LEE HWY
FALLS CHURCH
VIRGINIA
門牌號碼前麵多了一個1，這當然差別很大，差上萬號呢。柳倩做事一向很細致，她不相信自己會抄錯。但眼前的地址的確是17456，沒有塗改的痕跡。不過這個1是比其他數字淡一些。而且，她想起，原來的7456是縮進了一位，也就是7沒有和下麵的字母F對齊，而是和字母A對齊。看來是晚間的燈光反光，自己看錯了。既然這樣，那就再出發吧。這時，已經是晚上11時了。
於是，再叫出租，從頭出發，還是先經過原來的7400_LEE_HWY，繼續向西。門牌號一直在上升，眼看到16000，又變小了。因為美國的公路與中國不同，同一條路，可以分成幾段，每段分別有不同的路名，所以門牌號可以重新開始。但整個這條路有一個總的路名。司機說，這已經不是Falls_Church這個城市了。這樣過了一個又一個城市，門牌號小了又大，大了又小，就是沒有17456。一直走了一個半小時，司機問，怎麽辦？柳倩問，難道這條路沒有盡頭？司機說，這條路跨越好幾個州，一直通到佛羅裏達。柳倩也不知道怎麽辦。想要問路。美國本來路上很少步行的人，在白天，還可以去商店問，晚上商店都關門了。她說，再往前走走吧。可是，越開越荒涼。又走了30_40分鍾，她隻好放棄了，讓司機回頭走，還是回到裏茲.卡爾登旅館再說吧。到裏茲.卡爾登旅館可以再問一下有無其它信息，也許可以找到放改址通知的人，或者至少可以請服務台幫助打電話。再說，不管怎樣，還得解決今晚的住宿問題。
回到裏茲.卡爾登旅館，門口的改址通知沒有了。柳倩感到奇怪，難道參加 WCSF會議的人都已經知道改址了，不必要了？也許會議已經發了電子郵件，通知改址，自己沒有來得及收到？自己因為要趕記者招待會，早走了一天。到這時，柳倩已經感到不對頭了，也許有人在作弄自己。不管怎樣，先到旅館服務台問問吧。是否知道有這個會議？是否知道改址了？服務台的人都說沒有聽說過這個會議。查電腦，根本沒有這個會議登記記錄。問有沒有見到有人放改址通知的牌子？回答也說沒有見到。於是，她隻好硬著頭皮，拿出剛才改址通知上的電話號碼，請他們幫忙問一下，怎麽回事。好在這裏沒有熟人。櫃台的人當然說沒問題。撥通以後，不見他講話。一會兒，把電話掛上了。然後對她說，你這個電話搞錯了吧？這是殯葬公司的電話，現在當然沒有人接。柳倩知道上當了。不過，想想不對呀。如果作弄自己，目的是什麽？騙錢？騙色？都沒有啊。不僅沒有騙錢，反而提供機票。騙色更談不上，自己七老八十的了，誰還會打主意？再說，這幾個月的聯係，都很正常。他們說的，做的，都合情合理，隻有電腦專家才說得出來，一般騙子哪能懂這些。再說，全部聯係都是英文。美國人會騙我？突然，一個名字在她腦海中出現：許楓？這倒有可能，假冒美國人。但騙我來美國一趟，有什麽意義呢？她想，不管怎樣，先得住下來，已經半夜了。裏茲.卡爾登旅館是很貴，貴就貴吧，也不想再折騰了，時差還沒有倒過來呢。所以她就在前台要房間，一晚上350美元。進了房間，洗漱一下，準備睡覺。一麵脫衣服，一麵想來想去，明天怎麽辦？要不要去找這個WCSF，控告它詐騙？看來不好告。人家又沒有騙你錢財，人家還虧了錢呢，是你自己願意來的。再說，又到那裏去找人？隻有電子郵箱，也許早已經轉移了。有關法律也不懂。長途旅行，要不要待幾天再回去？沒有心思了，趕緊回去吧。回去怎麽對人講呢？幸虧我走時沒有太張揚......。想著想著，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以後，雖然已經相信這是一個騙局，但已經來到這裏，總要搞確實吧。萬一什麽地方搞錯了，丟掉機會，這可是無法彌補的損失。怎麽打聽呢？發電子郵件？如果是騙局，肯定不會回複，等到何時？對了，這個機構不是屬於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嗎？這應該是有的，請旅館服務台幫忙問一下國家科學基金會，有無WCFS這個下屬組織？服務台的小夥子幫她查到國家科學基金會電話，並且撥通了電話。人家還沒有上班。一直等到9時，再打電話。對方接待小姐說，她不知道，她要去問一下主管，等一會回電。過了幾分鍾，回電說，沒有WCFS這個機構，也沒有人叫丹尼斯.斯密司。這回柳倩死心了，確定這是個騙局，世界頂尖300名科學家的夢是破滅了。趕緊回去吧。在旅館前台要求代買機票。最早要第二天早上，即4月16日。臨時買票，票價非常貴，1800美元。也顧不得了。晚上，她給汪華打了一個長途電話，告訴他會議是個騙局，如果有人問她行蹤，不要說來美開會，說有其它事出差了。
4月16日早上，她遺憾的地搭上回國的航班。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是誰惡作劇？要達到什麽目的？回去對人怎麽講？好在沒有幾個人知道。媒體怎麽辦？就對他們說，自己還沒有去，就收到通知，會議延期了，原因不明，沒有來得及通知你們撤回報導。還應該要求他們不必再發表更正消息了，免得引起更多注意。也隻好這樣了，希望還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期間，許楓的名字一直在她腦中出現。即使這件事與他無關，這個名字也使她不安。想起他，她就心神不寧。她知道他恨她，但她不恨他，而是怕他。無論從業務上，還是道德上，她都無法否定他，是自己對不起他。本來是最親密的合作夥伴，二十年前，自己做了一件對不起他的事，他毅然與自己決裂，憤而離開中國，到美國去了。本來自己已經退讓，希望挽留他，他根本不理睬。2005年，他突然來信，表示要複仇。態度很堅決，口氣很強硬。當時柳倩是非常不安，不知他會怎樣報複。一個月過去了，沒有動靜，三個月，半年過去了，沒有動靜，她也逐漸放鬆下來了，以為他大概是嚇唬一下，出出氣而已。現在這件事，是否與他有關呢？
4月15日晚上，首都大學校刊，計算機動態和光明日報記者都分別收到了以柳倩名義從美國發來的電郵，說所謂世界300名頂尖計算機科學家論壇會議是個騙局，希望他們馬上發表補充報導，說明自己受騙上當經過，以免誤導。既然原來是柳倩要他們報導，現在又是“柳倩”要他們取消，他們當然毫不懷疑，就在4月17日照登了。
4月17日晚上，柳倩到家，她與汪華討論是否要追究，控告這件事。想不出辦法。而且，事情鬧大了，對自己不利。還不是因為自己想出風頭，才上當。
4月18日早上，打開電腦，柳倩發現有兩個來自WCSF的電郵。都是4月14日自己剛走時發來的，一個是一份道德問卷。另一個是一封拒絕信。
道德問卷是這樣的：
很抱歉，由於我們的機構剛剛成立，工作比較忙亂，在寄給你申請表時，忘了一個表，現發給你。希望你填好後，立即用電郵發回給我們。
我們選擇的學者，不僅要學術水平高，而且，道德水平也要高，才有資格獲得這個榮譽。當然，我們相信你會符合這些條件的，因為這是對任何一個學者的基本要求。
1。你的學術頭銜，榮譽，是否靠你的學術成果，學術水平獲得？還是靠其它不正當手段獲得？
2。你有沒有侵占或變相侵占別人的學術成果？
3。你有沒有在你沒有貢獻的學術成果上署名？
4。你是否嚴格按照學術水平而不是根據個人的好惡來評價別人的學術成果？
5。你是否積極提拔年輕人，鼓勵他們的創造性，歡迎他們超過你？還是千方百計壓製他們？
6。你有無利用自己的名譽，地位和權力，為自己謀取私利？
7。你有無利用自己的名譽，地位和權力，打擊，壓製，排斥與你有不同意見的學者，個人，團體和組織？
8。你有無利用自己的名譽，地位和權力，把持，壟斷研究領域，項目，經費，人力或其它資源？扼殺別人的研究項目和研究成果？
9。你是一個正直的學者嗎？你有無做過缺德事，虧心事？對自己的道德，你可以問心無愧嗎？
10。當你知道自己在學術上，道德上，有錯誤時，是勇敢地承認，糾正，還是掩蓋，甚至打擊，陷害批評你的人？
拒絕信是這樣的：
很遺憾，我們沒有收到你的道德問卷回答。如果不是已經出發來美，我們隻能認為，這個問卷，你的回答不及格，你沒有勇氣寄來。我們還要遺憾地告訴你，你的學術水平也不夠入選世界最優秀300名計算機科學家。我們把你與另一位學者的名字搞錯了。我們發現了，當然不能將錯就錯，必須糾正過來。
從你的材料中，我們發現，你的5篇主要文獻中，你單獨署名的一篇不是學術論文，隻是一些一般議論，即使不是計算機科學家，也說得出來。有兩篇是與李遠飛博士合作的。李博士現在美國。我們評審委員會中有人認識李博士，他向李博士了解情況。據李博士反映，這兩篇論文完全是他作的，你毫無貢獻。你強行把自己名字放第一。李博士向你表示過異議，你置之不理，可以說是剽竊。李博士還說，他有辦法證明，這不是你的作品。如果你有勇氣來證明自己有貢獻，我們可以給你機會。否則，我們有理由懷疑，所有合作的作品，你究竟有無貢獻？盡管你署名第一。
我們搞錯了，我們當然有責任，應當道歉。不過，你是否也應該檢討一下，是否不自量力？我們明確說明要選全世界最優秀的300名計算機科學家。像你這樣水平，別說300名之內，連3,000之內名也不夠。30,000名之內還有疑問。為什麽不自己先估計一下呢？你應該先問問我們，有沒有搞錯？正像一句中國俗語所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據說，你的許多成果都是竊取別人的，你的名譽是靠欺騙得來的。也許因為你在中國騙得很成功，使你產生幻覺，以為自己真是一名優秀計算機科學家了，還可以騙到美國來。可惜這是幻想。中國有很多優秀人才。如果真讓你這樣的人代表中國的計算機科學家，那隻是丟中國的臉。為了表示我們的歉意，我們發給你一張落選記念獎狀。
當然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