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萬裏路，讀千年史 （9） 龐貝遺址

 

第十天，遊輪抵達意大利港口城市那不勒斯，龐貝古城就在港口東南二十多公裏處。

公元1748年春天，那裏的一名農民在自己的葡萄園挖土時，鋤頭“哐啷”一聲，好像掘到了一塊硬石頭，但怎麽使勁也拔不出鋤頭。他連忙喊親友幫忙。眾人扒開泥土和石塊，發現鋤頭穿透了一個金屬櫃子，於是大家七手八腳把櫃子挖出來，打開一看，裏麵竟是一大堆熔化、半熔化的金銀首飾及古錢幣。消息傳開，盜寶者蜂擁而至，爾後也引來一批曆史學家與考古專家來到了這裏。再後來意大利政府根據專家們建議，於1876年開始組織科學家進行有序發掘龐貝古城。此後百餘年，經過好幾代專家的持續工作以及數千名工作人員的辛勤維護，終於將傳奇的龐貝古城真實地再現於世人麵前。

龐貝遺址的入口 -- 滄桑數千載，年年春依舊。

殘垣斷壁，感受曆史滄桑,

烤比薩並的爐子。

龐貝的主街道

早在公元前8世紀，依托於地中海天然良港的一座小漁村龐貝，逐漸發展為城市。幾百年之後，它商賈雲集，成為僅次於意大利古羅馬的第二大城。它北距羅馬300公裏，西接著名的西西裏島，南通希臘與北非。龐貝城內那神奇的太陽神廟、巨大的鬥獸場、恢宏的大劇院、靈驗的巫師堂以及新奇的蒸氣浴室和眾多的商鋪以及娛樂場館，不知吸引了地中海周邊城邦多少富商和貴族。加上億萬年來城北那維蘇威火山因多次噴發而帶來的奇異岩漿土、火山石以及地熱溫泉，更使龐貝聲名遠播。那一大片略帶焦味的肥沃岩漿土，使龐貝出產的葡萄個大汁甜，釀酒絕佳，成了各地貴族爭購的上品；那晝夜不絕的地熱溫泉，不但誘人入浴，更吸引許多貴族、富商紛紛來到龐貝造花園、建別墅，並連片開發娛樂場館。使龐貝很快成為煙柳繁華之地。

龐貝人在公元79年8月24日的早晨醒來，就同往日一樣，自我感覺十分良好。龐貝的街頭生意興隆，人頭攢動，真可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人忙著賺錢和享受生活，又有誰會去關注連續多日的小地震和城北十公裏處維蘇威火山的不安呢。

公元79年8月24日下午1點左右，石破天驚，維蘇威火山一聲怒吼，幾分鍾後，超高溫的熔岩和氣體衝上15公裏高空[1]。噴入高空的滾燙熔岩在空氣中冷卻、凝固，然後開始墜落。下午1點30分，浮塵開始飄移到龐貝，充滿空氣的岩漿冷卻後形成的浮石象冰雹般傾盆而下。同時冷卻下來的密實的岩石被強大的壓力從火山內部噴出，落石以200公裏的時速墜落，帶來了致命的破壞力。下午稍晚，龐貝城已經被維蘇威火山噴出的超過1億噸的浮石和火山灰所覆蓋。

第二天的早晨，龐貝城再也無法見到陽光。公元79年維蘇威火山的爆發是龐貝的劫難，但也使一座城市獲得了永生。古城被掩埋封存在漸漸冷卻、凝固、變硬的火山灰中，足有六米多深，最終竟躲過了上千年歲月的侵蝕。一座偉大的羅馬故城被完整地保存了下來，時間被停格在公元79年8月24日那一天。這對於曆史的研究和人類的反思具有不可估量的價值。

出土後的龐貝城東西長1200米，南北寬700米，城內麵積1．8平方公裏，有城門七扇。城內四條大街，呈“井”字形縱橫交錯。主街寬7米，由石板鋪就，沿街有排水溝。城內最宏偉的建築物，都集中在西南部一個長方形的公共廣場四周，廣場周圍設有神廟、公共市場、市政中心大會堂等建築物，這裏是龐貝政治、經濟和宗教的中心。

在龐貝古城中，也可看到不少有趣的塗鴉。比如在一個巨商的房子的地麵上寫著“錢，歡迎你。”而酒吧的牆壁上則寫有“店主，你要為你的鬼把戲付出代價，你賣給我們水喝，卻把好酒留下。”這些塗鴉也顯示出當時一般民眾已有閱讀能力。受難者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雙手還緊握著金銀、珍寶，或者是一些羅馬人信奉的神像。看到這裏，真是十分感慨，今天的我們與二千年前的龐貝人何其相似。

龐貝城內有三座公共澡堂，分溫水池、熱水池、冷水池，一次可接納1000人同時洗澡。有更衣間、按摩室、廁所，地板還是溫的，下麵有暖氣，用蒸汽通過陶製管道散發熱量。泉水從百公裏之外的山上引過來，水管有石鑿的、陶燒的以及鉛製的，水塔建在公共浴池邊上，用大管道先將水流入公共浴池。小管道的水則流向各家各戶，汙物、糞便則從很粗的下水道排走。當時，龐貝城內衝水馬桶已經普及，最新的研究顯示甚至在樓上的房間裏都設有衝水馬桶。一千八百年後，當八國聯軍攻入入北京，有四條安民告示，其中一條是：嚴禁居民在街巷裏大小便，違者重罰。到今天二十一世紀的印度城市裏，隨地大小便依舊不是個例，相比二千年前的龐貝真是情何以堪？

從龐貝城中酒店的菜單和居民廚房中的食品可以得知那時的羅馬人的飲食文化十分超前，他們享受著西班牙進口的海膽、北非運來的長頸鹿的腿肉、甚至還有印度尼西亞的香料。以前都認為當龐貝的權貴們醉生夢死、享受著山珍海味的同時，平民們一定民不聊生，但最新的考古研究卻推翻了這樣的結論，有事實證明當時的低層平民吃著價廉物美的食品，並無飢餓之慮，至少龐貝市內的居民就是如此。

龐貝運動場

露天劇場。

龐貝的供水係統

龐貝公共澡堂的外景

龐貝城中妓院裏的壁畫和妓院中的石頭臥床，實難與溫柔之鄉聯係起來。

龐貝市政廣場。白雲深處即是維蘇威火山

就在寫作本文的時候（2014年春）《龐貝末日：天火焚城》三維電影大片正在全球上映。我對好萊塢“災難”加“愛情” 這類所謂的大片從來是興趣缺缺，但因為龐貝是剛去過不久的地方，就引起了我更多的關注，這大概也是旅遊的一大好處罷。電影中的故事以奴隸出生的角鬥士與貴族家千金的愛情為主線，以家仇國恨為輔線，二線交叉繞合，在火山爆發的背景上展開，使情節更為緊張、剌激，視覺效果更為震憾。電影最後當然是男主角掃除了一切害人蟲，在火焰噴湧的維蘇威前麵男女主角相擁激吻，視死如歸，共赴黃泉。景頭由遠拉近，畫麵轉切，成為兩具如今展示在愽物院中的“情侶相擁人物化石”，其表情動作與兩位演員極為神似，把愛情至上的神話定格在了觀眾的心中。故事是假的，但外景和災難現場卻力求其實，看得出來是花了大本錢，下了真工夫的。此電影還是值得一看，特別是對於那些已經去過或將要去龐貝的人更是如此。

電影《Pompeii 3D》海報,                                    維蘇威火山爆發的電腦模擬圖。

[1]蒲林尼（Pline）是羅馬帝國艦隊的將軍，也是位著名的自然科學家，當他在那不勒斯灣北邊艦隊總部米塞努姆港看見維蘇威火山上空烏雲時，立即命令將戰船駛向龐貝方向。但他無法駛近，因火山灰、浮石雨太密集了。於是，他隻好在離龐貝不遠的斯台比亞港過夜，因夜空中彌漫火山灰，使患有哮喘病的將軍勉強苦撐了一個夜晚，第二天早上不幸一命嗚呼。但蒲林尼將軍和他留在米塞努姆港的侄子（小蒲林尼）都對維蘇威火山作了觀察、記錄。20年後，他侄子寫了兩封長信寄給羅馬著名的曆史學家塔齊土斯，裏麵詳細介紹了維蘇威火山是晚噴發的情況，從而留下了寶貴的史料，使現代人對這個二千年之遙的大劫難能了如指掌。信中有這樣一段描述：“雲，起自何山不能確定，在此距離上（後來發現來自維蘇威火山），呈上升態，其外觀除了比喻為棕櫚樹外，還真難作其它更準確的描述，它噴射得如此之高，形成一根高大的樹幹，然後在頂部散開形成分枝；...”近代電腦模似證實了小蒲林尼對公元七十九年維蘇威火山爆發的描述是很客觀的，且把這類型的火山噴柱稱作“蒲林尼噴柱”。

[2]公元七十九年，龐貝城在維蘇威火山的爆發中消失了，那時在遙遠的東方，另一個古老的帝國正處東漢初年，漢章帝於公元79年在白虎觀召集諸儒討論《五經》異同，並親臨主持，曆時旬月，又令班固將討論結果記錄整理，編成《白虎通義》一書，將儒學推向係統化、神學化，對此後中國曆代王朝的政治法律製度、思想意識、倫理道德，都產生了很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