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魯的早春

耶魯的早春

今年到耶魯探望女兒是4月中旬，比往年早了一些。出了機場，天空中飄著小雨，坐在汽車中，遠看樹木連成一片淡淡的綠色，近看樹葉卻顯得細小稀疏。“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早春煙霧朦朧的美感一點不輸於綠柳滿城的晚春。

到了耶魯，照例女兒總會領著我們去校園中散步。這次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一片片淡黃色的水仙花，它們伸展在庭院小徑的兩旁，緊貼著厚重典雅的外牆，給耶魯的早春增添了歡樂向上的氣息。女兒告訴我，當看到水仙花的綠色嫩芽破雪而出，就知道春天已經臨近，水仙花朶是美國新英格蘭地區早春的經典標誌。

好萊塢的導演深知水仙花是描繪春天的最佳道具，獲獎影片《日瓦戈醫生》裏就有這樣一個片斷。影片中的主角和他的一家避難到了西北利亞的一個村莊，好不容易熬過了嚴寒的冬天，終於迎來了他們的第一個春天。鏡頭推出的就是這樣的一片水仙花，它們隨著影片的主題曲《Lala theme》在春風中舞動，音畫合一、情景交融、美輪美奐！畫麵背後的潛台詞就是：不要害怕冬天的嚴寒，水仙花總會破冰綻放；無需畏懼強權的殘暴，自由的種子定能發芽生長。

我對水仙花情有獨鍾可能與年輕時的經曆有關，記得那時候過年，父親總會在房間的窗台上養一盆水仙花，冬日暖陽下會發出清新淡雅的香味，令人難忘。大學畢業被發配至貴州，我在山村小學邊教書邊自學英語，弟弟幫我借來了一本裝訂精良的英文原版書籍，裏麵有一首關於水仙花的詩歌，並配有彩色的圖片，印象極為深刻。

該詩的作者是英國浪漫主義詩人威廉·華茲華斯（1770-1850），他應該就是英語世界中的李白。1798年，他與塞繆爾·泰勒·柯爾律治合著了《抒情歌謠集》，這部詩集標誌著英國文學浪漫主義時代的開端。

《水仙》是威廉.華茲華斯浪漫主義詩歌的代表作。其口語化的表達是浪漫主義風格的一大特點，文筆樸素清新，自然流暢。當年我自學英語不久詞匯量少得可憐，竟然也能欣賞領會，足見詩人的功力深厚超凡，大概可與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有得一比。

該詩的題目是“I Wandered Lonely as a Cloud”，全詩共分四節，每節六行，且二、四、六句押韻，具有很強的韻律美，詩意十足。節錄該詩前兩節如下：

I wandered lonely as a cloud

That floats on high o'er vales and hills,

When all at once I saw a crowd,

A host, of golden daffodils;

Beside the lake, beneath the trees,

Fluttering and dancing in the breeze.

 

Continuous as the stars that shine

And twinkle on the milky way,

They stretched in never-ending line

Along the margin of a bay:

Ten thousand saw I at a glance,

Tossing their heads in sprightly dance.

《我孤獨地漫遊，像一朵雲》 是心靈的甘泉，讓70年代初蟄伏於黔西南山村中的我有了生活下去的樂趣和勇氣。五十多年過去了，我從貴州到了加州，周圍環境和生活水準都有了質的提升，但這並不意味著從此過上了天堂裏的美好生活，人生之路上難免會有坑坑坎坎，因而不懼嚴寒樂觀向上的水仙花就是我們最好的精神伴侶。頌揚水仙花的詩歌具有永恒的價值，“何以解憂？唯有詩歌”隻有詩歌才能幫助我們獲得生活的歡樂和靈魂的慰藉。

4月中旬我居住的南加州花季已過，但是新英格蘭地區的春天仍姍姍來遲。南加四月芳菲盡，耶魯櫻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跟隨春的腳步可以從天地中獲得更多的樂趣，耶魯雖然沒有大片櫻花的壯觀景象，但穿梭在校區典雅的庭院中，不時閃出一二棵盛開著的櫻花。“小園高牆內，寂寞開無主”這幾枝櫻花絢爛而不張揚，孤單中更顯清雅，別有一番韻味使人陶醉。

要看成片的櫻花可去紐黑文市的伍斯特廣場(Wooster square)，離耶魯主校園也僅隔數個街區。那裏就種植有上百棵日本吉野櫻花，櫻花盛開時，整個公園被淡粉色和白色的花朵裝點成一片迷人的花海。

但是櫻花的花期很短，高峰期很難精準把握。我們幾乎每年春天都會來這裏，但常常已是滿地櫻花堆積，隻能望樹興歎。今年卻又來得早了一些，許多樹上的櫻花還處在含苞待放時，捕捉櫻花盛開真的不容易。“人有悲歡離合，花有盛衰起落，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能常來女兒處走走看看，也很知足了。

最後這張照片的背景不是櫻花，而是星花木蘭 (Magnolia stellata)，這是一種早春開花的木蘭，原產地也是日本。星花木蘭花朵通常是純白色，也是先花後葉，很容易被誤認為櫻花。近看星花木蘭的花朵較大、花瓣較多，且呈星狀，與櫻花有明顯不同。星花玉蘭樹高姿美，盛開時繁花錦簇又帶芳香，實屬早春花卉中的姣姣者。星花玉蘭、櫻花和水仙花可謂是早春三友，它們一起為耶魯校園增添了不少光彩。

徐令予  作於南加州
2025年 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