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詩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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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詩九行(上篇)

(2017-09-15 10:06:41) 下一個

克文的詩

阿克詩九行(上篇)

 

*月光

阿克稀裏糊塗睡著了
阿克的月光還隨意流著

除了葉子與鳥兒的暢遊
還有阿克的一片胎記
在自己的月光裏洗著塵埃

阿克很快就醒了過來
阿克的月光依然流淌著
阿克說,這是阿克的夜晚
是阿克瘋狂了三十年才有的夜晚
 

*氣味

阿克的女人說好久沒聞到了
阿克就有了哈巴狗一樣的緊張

聊齋是再也不能進去了
想象解決了一些欲望的紛爭
皮膚卻隨之悄悄更換

看來已不要改頭換麵了
氣味是一個人的彩虹
阿克失去了就失去了天空
阿克從此就愛上了香水
 

*打折

穿著一身剛剛打折的衣服
阿克陽光般走在杭州的大道上
總算攔住了一輛出租車

阿克興奮地鑽了進去
阿克卻不會係安全帶
女司機的目光不知打了他幾折

回到賓館那個打折過的房間
電視裏那些奪取金牌的場麵
又把阿克的睡眠狠狠打折了一次
 

*聽課

流火七月, 一個工人
鑽進下水道就暈倒臭水邊
是中暑?是中毒?

老教授正講得津津有味
他不知道學員們是衝著證書而來
所以一大半人都在半醒半睡之間

阿克是真正睡著的
但他醒來的時候正趕上下課鼓掌
阿克從來就沒錯過表達感謝的機會
 

*買鞋

阿克並沒想買鞋
售貨員說無意中得到有時更好
阿克就看中了一雙休閑鞋

阿克還不能走
那些女同事們還在商場轉悠
既然一起來就該一起走

阿克靜靜地坐著
看著人們從樓梯上上下下
心情就如盒子裏的皮鞋一樣羞澀
 

*斷橋

斷橋上坐滿了人
阿克已找不到合適的位置
隻好來回走了幾趟

不好意思再走下去了
就蹲在湖邊看蓮花
月光下的蓮花不是阿克的情人

回去的時候還要經過斷橋
這回阿克卻有重大發現
原來水仙在賣傘白蛇在賣礦泉水
 

*愜意

不知是坐在白堤還是蘇堤的草地上
愜意地沐浴著免費的月光
一陣陣涼風把遊人酥軟

阿克單位的領導感歎地說
幾十年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夜晚了
阿克隻好靜靜回憶著自己的年齡

突然想起來了
旁邊幾個大學生的吉他聲
讓阿克想起了一段沒啥意義的時光
 

*蔓延

阿克除了一肚子的憂鬱
似乎沒有什麽東西可以蔓延了

喜歡呆在房間裏
懶是芬芳從每個毛孔逸出
瘦是招牌可以掛成藝術品

阿克注定是末流的詩人
喜歡把自己那些神經質的詩
一首一首連成河流
然後再將自己徹底淹沒
 

 

*燦爛

阿克沒有在夢境裏燦爛起來
手裏一大把星星
照不亮腳下一片草
一條神秘的道路

阿克並不甘心
正準備到銀行貸款
購買一個二手的夕陽

阿克多想在燦爛中被人圍攻
然後在辱罵譏笑聲裏無悔死去
 

*簡單

一條短褲一頂帽子
一條街道兩盞路燈
阿克走在簡單的夢境裏
嘴裏哼著時髦小曲

遇到一首簡單的詩
阿克一親熱就吻出深蘊
仿佛遇到一個神投意合的女人

阿克最終睡在簡單的涼亭
一輪月照亮滿臉的幼稚與滄桑
 

*手榴彈

不懂事的阿克八歲時扔出一個手榴彈

三十年後阿克躲在山頂偷情
才聽到那一聲纏綿的爆炸
不隻是阿克呆住了
九月的天空 一朵白雲
稀裏糊塗掉了下來

手榴彈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扔的
趁著陽光燦爛的時光
阿克走進醫院修補那一隻震破的耳朵
 

*秋水

秋水洗去阿克粗俗的容顏
蘆花靜靜站在一旁
此刻阿克的女人在哪裏狂野?

把阿克的葫蘆注滿秋色
迷茫的骨頭一陣爽朗
此刻阿克的女人正放飛一隻雄鷹

晚霞染紅阿克的淚水
阿克閉上冥思的眼睛
阿克的女人此刻剛剛啟開菊的雙唇
 

*雄雞

厚重的子夜讓人喘不過氣來

阿克忍不住要啼鳴了
在這三十七樓的套間裏
阿克豎起了雄雞的羽毛

喚醒枕頭下的日記本
喚醒衛生間的燈光
春天阿克錯過了一樹又一樹桃花
阿克要讓狂傲的城市真相大白
高亢的歌聲穿過每一麵潔白的牆
 

*功力

功力不濟絕對是致命的缺陷

阿克注定有一天會在拳打腳踢下
癱倒在地
一臉愧色映紅草地

阿克最美的夢想是飛起來
站在風光的擂台
女俠與壯士的歡呼令人陶醉
阿克注定有一天會開始痛恨
痛恨自己在少林寺的那段曖昧光陰
 

*暮色

比那群鵝鴨先期回到村莊
甚至趕在那箱啤酒之前

經過村口的大樟樹下
阿克的鼻尖冒出些許汗來
他已看到老屋的門已經開了

暮色中阿克早早亮起燈
他是這個村莊最浪漫的人
他經常一人獨立窗口
望著群山,沉默良久良久
 

*夏天

經常停電
經常缺水
阿克手捧一本書
接連打了兩個哈欠

阿克拿了一條濕毛巾
掛在了脖子上
夏天才平靜了下來

阿克仿佛聽到了水竹林裏
那幾聲老家的蟬鳴

 

 

*挖掘

外公的鋤頭挖下去
阿克看到了紅薯
父親的鋤頭挖下去
阿克看到了井水

阿克也把自己的鋤頭高高舉起
可不敢再挖下去
他怕看到的是蚯蚓

阿克已經夠單薄了
該挖掘的都已被歲月掏空
 

*晃悠

沒有人會懷疑阿克的平庸

一隻停在肩上的白鳥飛走了
阿克尖叫著——
鳥飛走了 鳥飛走了……

阿克的話語不會驚動什麽人
他一生最美的想法
隻是變成一個大南瓜
放進竹籃 ,掛在老屋的梁上
晃悠晃悠著時光
 

*苦難

那麽多苦難的詞語擺上餐桌
散發著美味的芬芳

阿克已經吃得夠飽了
這個可憐的男人
已把一杯紅酒倒在了地上

看來阿克這瘦弱的一生
已不能安詳地老去
你看,他身往前一躬
就吐出一堆黃昏的垃圾


*蒼茫

翻開詞典
就已感覺到蒼茫了
找到蒼茫兩個字
阿克已經站在了江堤之上

風吹亂稀疏的頭發
期盼已久的船
並沒出現在夜色之中

那麽多車不停地穿過大橋
阿克全身的血液不由加快了速度
 

*沮喪

沮喪的鏡頭是阿克自己拍下的

茶杯拿起來
茶杯又放了下去
阿克決定先放棄那幾聲呻吟

風繼續在窗外徘徊
鋼筆實在流不出墨水了
阿克把五指插進自己的發際
突然轉過身來
桌子也覺得今天阿克酷過了頭
 

*心事

阿克喜歡把一些心事埋葬

這是一個不良的習慣
阿克的胃一痙攣
就擾亂了生活的秩序

阿克喜歡把一些心事鍍金
阿克的腰因此付出代價
在陰雨連綿的日子
阿克就彎不下身子
撿起地上那顆發亮的珍珠


*去向

幾個初中的女同學
二十年後相聚提起了阿克

阿克的去向阿克也迷糊
曾經忘掉了悲傷
如今又記起憂鬱

聽說阿克迷上了坦克
正把炮口朝向遙遠的山頭
他想用茶的履帶
壓過咖啡的天空
 

*幸福

阿克已經好久沒有野心了
阿克的幸福不是雕刻出來的

喜歡在月光下透明著軀體
阿克隻讓一朵百合花
擋住所謂的羞處

阿克已經好久沒有追隨春天了
隻慢騰騰跟著白雲背後
看著羊群奔跑進草原
自己快樂成一隻野兔

 

 

*藍色

藍色的火焰從阿克的嘴裏噴了出來

一朵朵火焰聚集著聚集著
聚集成阿克的女人
藍色的女人散發著藍色的氣息

阿克的膝蓋照亮了
阿克的肩膀照亮了
幸福在燃燒的森林裏
阿克的女人走進一條小溪
水麵就浮出一朵朵藍色的花


*野外

跑進野外涼亭的阿克不是偶然的

那場恰到好處的雨是預先按排的
阿克蒙在鼓裏所以一臉意外
阿克的天空卻是心知肚明

涼亭中的阿克沒說一句話
周圍的人也懶得理他
阿克知趣地看了看褲腳的泥巴
不由慶幸起來
這個春天阿克真正到了野外


*放映員

少年的阿克最羨慕放映員
從這個村到那個村
身後總跟著一大群人

多年後阿克聽到一個消息
一個崇拜的放映員在修理電機時
用嘴吸油管不幸意外窒息身亡

再多年後阿克遇到另一個崇拜的放映員
離婚後他從國外回來娶新的老婆
神經兮兮的樣子讓阿克一陣心寒


*鸚鵡

阿克在鸚鵡的籠前站了許久
倒是鸚鵡耐不住寂寞
先古怪地叫了幾聲
其實阿克也早想喊上幾句
隻是周圍都是來來去去的遊人

心裏有多少陰暗
可以話語般簡單地複製
喝了幾口礦泉水人涼了許多

動物園裏阿克聽夠了鸚鵡的金玉良言


*梯子

要多高就有多高的梯子
阿克一直這樣想著
所以阿克長的比哥哥高

阿克幾乎不爬梯子
他有恐高症
他隻把梯子立在老家的樓頂

有一年阿克的梯子滑下一輪月亮
驚動了眾多的鄰裏鄉親
等阿克趕回家月亮早就掛回了天上


*虛擬

有時虛擬一個月亮也比較容易

阿克躺在中秋的床上
剛吃了半個月餅
電話就習慣地響了起來

那個女人好像叫什麽遺憾
反正是一個無聊的下午虛擬出來的
阿克硬梆梆地說了兩句就掛了
不久就爬上了夢的枝頭
他正把一些機緣虛擬成片片月光


*離開

那是九樓的一個房間
裏麵不知住著什麽人
不敢按一下門鈴
阿克隻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口袋裏的那把鑰匙也哆嗦著
它最怕看到一隻蟑螂
爬上紅紅的沙發

結果當然是離開
就如阿克離開詩的迷宮

 

*歌唱

石頭擋不住阿克的歌唱

歌唱自己的喉嚨
歌唱親切的麥克風
阿克的歌唱在阿克的舞台走紅

打碎了酒杯繼續歌唱
消失了長發繼續歌唱
阿克在歌唱的日子裏閃亮
眼睛與臀部在歌唱裏
瘋狂成迷人的風景

 

 

*敬酒

獨飲三瓶葡萄酒後再舉起杯

阿克想把酒敬給大地
可大地不是領導
已羞愧地躲進夜色

阿克想把酒敬給天空
可天空不是女人
已知趣地收攏翅膀
任阿克呆傻在餐桌邊
看魚跳起來螃蟹爬過去


*房子

自從買了房子
阿克說話的底氣也就足了
偶爾朋友聚在一起
阿克也可以自然地叫上幾句
"漲了,又漲了"

住進自己的房子
阿克才感覺到自己的衰老
租房的日子租掉了太多的青春

還要十二年阿克都得把工資交給房子


*昨天

昨天是阿克的左耳
還未到八十歲就先聾了

所以阿克的眼睛總睜得大大的
透過錯誤的窗口
昨天的風景靜止著花紅柳綠

昨天是阿克的羽毛
所以阿克的翅膀總能飛起來
偶爾幾次掉進幸福的泥沼
阿克總是還能找到借口飛了起來


*期盼

阿克的女人理直氣壯地走了

留下阿克的期盼
兀鷹一樣展翅
瑤琴一樣彈奏

巫山之上已找不到夢幻的雲
阿克怪異的笑聲回蕩山穀
阿克的秋水穿過黃昏
受傷的是肺是坐骨
阿克的女人總不曾想到鳥語花香


*秋天

母親把電風扇洗好收藏起來
阿克才說秋天真的來了

一枚落葉無意飄進阿克的詩裏
阿克費了很多詞語與修辭
才把它搬了出來存進電腦

阿克總說秋天裏不要期待什麽
把那本北京郵購來的書擺上桌麵
阿克卻無意提高自己的水平
阿克總說秋天裏的眼睛不該近視


*變化

連續觀察阿克三個小時以上
就會發現阿克許多微妙的變化

阿克也會開玩笑了
他隨便舉起一隻杯子
就說女人的橙汁真酸

當然阿克也會說謊了
他說伊拉克的炮火炸亮了額頭
他說美國的總統大選
選出了他身上的一個皮下囊腫


*活著

絕對相信阿克還好好活著

在那個偏遠的小鎮
似乎隻有李白與杜甫
才知道阿克懷著一肚子的絕句

阿克喜歡早起
喜歡緩慢地穿過晨曦
來到一個堆滿靜寂的中午
他總是對著石頭喊幾聲空茫
他總是對著落葉歎幾聲燦爛


*熄滅

星星之火容易熄滅
就如熄滅阿克那一點點高貴

卑微才是阿克的骨髓
與濃密的胡子無關
與兩米的身高無關

悠悠詩情也容易熄滅
就如熄滅阿克那一縷縷月光
阿克躺進寂靜的廢墟
就是一個等待熄滅的煙頭

 

 

*江南

摸遍江南的每寸肌膚又如何
多少煙雨濕了地上的蟲
多少樓台藏了酒裏的夢

阿克撐出一夜扁舟
山就回到了山的洞穴
水就歸到了水的源泉

一縷縷笛音飄進左耳
阿克的頭頂長出青青野草
兩隻螞蟻正在談論天空


*合情合理

阿克的單位剛剛生機起來
單位的旁邊就添了一個新單位

聽說是局長暗地裏入了大股
阿克的單位便在意料中
迅速衰落

局長頻頻更換阿克單位的領導
某一年阿克的單位偶爾有了點起色
局長便把那個他剛提拔的領導叫過去
訓了一通


*茉莉花

午夜十二點三十分
阿克突然下了一道命令

一朵茉莉花開了
散發著民歌的芬芳
等待阿克歌唱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阿克的喉嚨略微顫抖著
那又香又白的聲音
冷冷彌散進黎明


*信箱

銅鎖擰走了
就換一把鐵鎖
鐵鎖擰走了
就換一把最小的鐵鎖

最小的鐵鎖實在值不了多少錢
可是還是被人擰走
阿克的信箱從此就敞亮胸膛

其實阿克重要的信件都寄到了單位
信箱裏除了廣告還是廣告


*絲巾

折疊進江南細雨
抖出來卻是清茶一盞

阿克站在二十四橋上
呆傻地望著絲巾
飄成小家碧玉

阿克開始唱戲了
欲把瘦弱的自己
唱成一個落魄的書生
欲讓一輪月省略掉所有的情節


*鼓樓街

譙樓上早就空空了
朋友打消了阿克想上去的念頭

就在譙樓的腳下
阿克的朋友撐開一張四方桌
他們就開始打牌喝酒吃飯

街道幾輛車漸漸駛進了夜色
朋友們也相繼離去
這鼓樓街遲早也要消逝
公園裏一場露天電影還等著阿克去觀看


*青草池塘

如果青草裏隻有一聲蛙鳴
那就是阿克的彈奏
如果池塘裏隻有一條遊魚
你就是阿克的詩篇

誰能撒一張婀娜的網
捕捉阿克四十歲的天真
讓阿克與垂柳一起搖擺

一柄荷葉撐起阿克的天空
阿克的心露珠一樣跳動


*糾纏

阿克開始學習藤蔓了
他要把一個女人糾纏
他要那個女人
複雜地罵他色狼

阿克開始學習絲線了
他要把一段情感糾纏
他要剪不斷理還亂

看著阿克一本正經的樣子,真的
不相信他肚子裏的歌正把喉嚨糾纏

 

 

*一川煙雨

阿克要插上翅膀
他要追趕上一川煙雨

其實所謂的煙已將阿克籠罩
其實所謂的雨已將阿克濕潤
其實所謂的川已將阿克的血流淌

阿克隻感覺到風的存在
從八百裏到八千裏
阿克的江南
正像阿克三十歲的蛋糕
 

*戎馬一生

從三點鍾出生
到十二點鍾去世
阿克的一生
真的沒有騎過一匹馬

但不能就此否定了阿克的榮光

四點鍾阿克就踩死了五隻螞蟻
六點鍾阿克已消滅了七個蘋果
八點鍾阿克占據了九平方米
十點鍾阿克還咬傷了一個女人的乳頭


*月下獨舞

隻有阿克的影子發瘋的時候
阿克才在月下獨舞起來
旁邊的幾塊石頭,睜大眼睛
看得滿身濕漉

絕對相信阿克的功力
阿克的舞姿感染著那些即將凋落的花朵
仿佛在離開枝頭之前
它們看到了天堂的亮光

是什麽神秘的力量主宰著阿克的影子
 

*阿淩

誰在秋天裏感懷了一下
阿克就遇到了阿淩

陌生的阿淩有著陌生的高度
阿克不習慣仰望的動作
隻能與阿淩錯肩而過

阿克無聊地轉了五百圈
發現那雙名牌皮鞋竟然破了
在路邊的修鞋匠前
阿克又遇到了熟悉的阿淩


*氣象

什麽姐姐呀什麽妹妹呀
什麽楊樹什麽芹菜
什麽月光啊什麽酒杯
阿克的氣象萬千

阿克的頭頂打雷了
阿克的雙唇亮起了閃電
阿克的胸腔一股風從西竄到東
阿克的腳下一場雪潔白向遙遠

阿克的氣象學五花八門
 

*夕林

阿克有時挺瀟灑的
用手輕輕一掰
就把夢分身了
任縷縷夕光
照暖那片靜寂的樹林

阿克感覺在登塔
登高一層
就多一層空曠

一群倦鳥正從遠方歸來


*雨桑

雨來了,桑綠了
阿克的花兒開了
雨停了,桑采了
阿克的寶寶肥壯了

阿克的腰婀娜了
阿克的衣輕柔了
阿克綢緞般起舞了

阿克一說話就月光曲一般了
阿克一轉身南方就開始蔓延了


*紫瑤山

分明是一座山
為什麽是一個人的名字
阿克等不到黎明了
他要坐上南下的列車
穿過一條又一條隧道

阿克是山上的一隻鳥
其實飛不了多遠
阿克的鍾表始終忙碌在山的心髒

山上的一場雪下起了阿克的冬天

 

 

*石頭

阿克坐在石頭上
石頭無動於衷
石頭壓在阿克的心頭
阿克心潮彭湃

阿克的脖子開始變粗
阿克的雙唇開始發紫
阿克幾乎爆發不出一聲呐喊

而石頭始終默默無語
它有時就姑娘一樣羞澀
 

*狐狸

阿克妖起來的時候
狐狸剛剛變成了女人
像九月的風撲進胸懷
阿克的胸大肌一陣陣顫栗

阿克總說狐狸是書本裏的故事
卻不知豔福像一杯竹葉青
正被自己一口口呷下

阿克臭起來的時候
一個女子正好拿著香水回到了狐群
 

*銀行

一提起銀行
阿克的雙眼
立刻閃耀著金錢的光芒

給阿克一把衝鋒槍
給阿克三個江洋大盜
阿克也不敢去搶劫銀行

今天踩三輪車掙了八十元
阿克小心翼翼地走進銀行
存進了七十元整
 

*防空洞

防空洞就在眼前伏著
像一個陰冷的女人
尾巴上係著的炸彈
不知何時才能卸掉
阿克一身驚恐

現在的防空洞
怎麽都是乘涼用的
阿克把胸內的晦氣猛向前吹
防空洞內居然跑出兩頭野狼
 

*掛在天上

不是星星月亮更不是太陽

阿克高高掛在天上
雙腳悠悠地晃著
卻沒有人把他當成怪物

下麵有許多熟人經過
都仰頭衝著阿克大喊——
阿克,你吃飽撐著沒事幹了?
害得阿克一臉羞紅
天空還是牢牢把他掛在天上
 

*櫻花路口

櫻花般的女人
為何不出現在櫻花路口
阿克每天跨上公交車就開始思考

不是櫻花路比較偏僻
不是櫻花路根本就沒有一棵櫻花樹
隻是阿克每當站在那個站頭
他就開始不再認識櫻花了

阿克不知道還要思考多少年
乘了一個月的公交車他已經老了許多
 

*趕路的人

從東到西從黃昏到清晨
那些趕路的人   腿愈來愈粗

阿克坐在吧台上
想從一杯酒裏品到馬匹的聲音
多少年沒有餐風露宿
就有多少年,夢斷天涯

那些趕路的人都在喝玉液瓊漿嗎
阿克開始害怕自己虛弱成風
像柳枝搖擺在奔流的水麵
 

*秋思

阿克瘦下去的時候
人們說秋天來了
其實是秋天來了
阿克的雨才淒涼起來 

沒有一把傘勝過梧桐葉
能把阿克的音樂從心頭響起

阿克手上的一條石板路
蜿蜒進江南府宅
推開的是一扇扇空寂的門
 

 

*光榮與驕傲

阿克喜歡活著
活著就有阿克的光榮與驕傲

活著。一邊做夢一邊看月的圓圓缺缺
一邊在玉手上吻出帶刺的玫瑰
一邊在舞廳裏靜坐成冰冷的石頭
活著。感情在鍋裏煮爛又飄香
電話用青春的口吻泄漏著愛的秘密
可以讓理解以呼吸的姿態
登上塔頂仰望天空的顏色

阿克喜歡活著
活著就有阿克的光榮與驕傲

活著。關懷親密理想撫摸鋼筆詩歌
就會溫馨軀體中每一寸帶泥的黃紗巾
靈魂也會愉悅地扭著鋼琴的臀部
露出一對天真的大門牙
喜歡活著。活著
阿克就能緊跟流水的腳步
去探覓洞的幽深海的浩淼欲望的膨大


阿克喜歡活著
活著就有阿克的光榮與驕傲

活著。就有孤獨的夜亮起燈盞
就有太陽照得表皮細胞發狂
就有糊塗的經驗讓智慧沒入泥塘
那飄揚的塵土不時綴上眼瞳而世界紛繁
那蚊子的彈奏又多麽高雅多麽令人振奮
與精心打扮的蒼蠅共進美妙的晚餐
那高樓的陰影儲存著一切廢話與累贅

阿克喜歡活著
活著。冷漠仇恨麻將賭博落葉絕望
就會高級保健品般感動阿克瘦弱而貧血的臉
阿克喜歡活著
活著。就能科研出夢幻的大鳥
就像擁有銳利的爪柔輕的羽毛
阿克擁有並不滿意的花朵並不詩意的現在
阿克喜歡活著
活著。一個陀螺就把風糾纏得花天酒地


大海與群山吞沒不了阿克
沙漠與綠洲也不敢為阿克的葬所
數也數不盡的欄杆擋去一切不想活的因素
阿克喜歡活著。活著
阿克與神之間那一段神秘的距離
充滿著誘惑的快感讓世界生機無限

阿克喜歡活著
活著就有阿克空虛的光榮
活著就有阿克混沌的驕傲

 

 

*蒼蠅

蒼蠅剛從廁所留學回來
它並不想喝茶
隻是停在杯沿傳播一下而已

阿克正好去接一個電話了
沒有看到這個激動的場麵
不然早就倒了那杯茶

蒼蠅躲在暗處觀察著
它覺得阿克喝光那杯茶後
比以前文化了許多
 

*形容詞

像躲著恐怖分子
阿克躲著形容詞

一個形容詞跟著一串形容詞
街道浩浩蕩蕩

阿克害怕成為人質
更怕被斬首並把過程播放

晚上阿克不敢睡去
他怕夢裏蹦出一個形容詞
把自己照得一臉金光
 

*一句話

阿克一不小心掉進一句話裏
到了八十歲才爬了出來

阿克的爺爺還活著
穿著阿克曾經穿過的那雙皮鞋
阿克的情人早就改邪歸正
留下情書還在等待成為文物

街上都是陌生人
他們好奇地問阿克從何方來
阿克竟然忘了那是一句什麽鬼話
 

*釘子

釘了六枚釘子
才將阿克釘在牆上
拔了三枚釘子
就把阿克取了下來

從此阿克患了憂鬱症
他總在想著另外三枚釘子

一枚釘子是在黑洞洞的盲腸嗎?
一枚釘子是在右肩的三角肌嗎?
一枚釘子是在大腦的抽屜嗎?
 

*買空氣

買了一卡車空氣
放進房間
阿克才蘇醒過來

買了兩卡車空氣
放進房間
阿克才精神起來

買了三卡車空氣
阿克就輕易飄到了天上
一臉榮光的模樣
 

*烤箱

把一頭豬烤成一隻鴨
那可不是阿克的初衷

把三個土豆烤成一盤白菜
那也不是阿克的追求

這是一個技術的時代
阿克研究火候的調節
阿克注重時間的控製

把整個下午烤成焦糊
那絕對不是阿克的理想
 

*一本書

把阿克比喻成一本書
放到圖書館的書架
阿克毫無怨言
內心深處甚至還有一絲得意

唯一感到遺憾的是沒把阿克
歸納到流行小說一檔

有一年玉帝下凡私訪
竟然到圖書館挑中了阿克
借去在賓館足足看了三天
 

*隻有

螺絲在喊救命的時候
阿克還在找螺絲刀

椅子要散夥的時候
阿克還在找萬能膠

老婆懷孕的時候
阿克還在找避孕套

阿克懊惱自己的形象
狠狠地抽出一根煙
隻有打火機隨身帶著驕傲

 

 

詩集*一九九六 

一 

剝開柚子阿克又見到了父親
那些肺腑裏飛竄出的鳥兒
大都聚棲在秋林之中
悲聲四起   劃破夜空
冷雨在需要陪襯的時候
就會自己奏了起來 

用掉所有淺薄的積蓄又有何妨
那些愧疚傷痛宿命的花朵
震撼著心房的每個角落 

二 

那家出版社早就無奈撤銷了
那本薄薄的自費詩集
藏在祖傳的木箱中
任它在裏麵堆得滿滿的 

可憐的阿克啊
多少年後才會掃去箱上的灰塵
重又取出那一行行落葉
輕輕讀著  讀著
讓自己再次感動自己 
 

調離*一九九七 

一 

剝開而立的尷尬阿克決定調離
前奏就響在群山之中
與同事們乘小船順溪而下
笑聲恰與十年的青春夢相平衡 

溪流很快就要成為水庫
阿克很快就要離開縣城
在那紫荊花盛開的時候
阿克告別四樓暗淡的燈光
繼續把雙眼走向近視 

二 

簡陋的財產比阿克遲走一步
木板床人造革皮箱竹書架
曾經構成阿克沉默的歲月 

天空下起蒙蒙細雨
那些成捆的書有蓬布遮著
濕不了。濕不了的夢幻
穿過大街小巷 穿過山道彎彎
好奇的人們啊別問可否精彩
阿克不曾瀟灑地揮一揮衣袖 
 

胃病*一九九八 

一 

剝開炎夏的背心阿克患了胃病
不暢的河道其實早就暗示著什麽
現在洪水終於來了 
飽脹的腹失去食欲
阿克的風度消失在風雨中 

靠嘔吐又有何用
浩蕩的河水無需怒吼
痛苦已叫阿克驚心動魄
任精神的領導喊破嗓子 

二 

先進的西藥加上古老的中藥
會慢慢地治好阿克的胃病
就如雨總會停了洪水總會退去
醫生說胃病會反複發作
阿克知道洪水隻是度假去了
某個時辰又會回來衝擊著大門 

誰願在源頭植上一棵棵綠樹?
誰願在心中早早築高築牢堤壩?
呆傻的阿克啊,似乎還無動於衷 


夢幻*一九九九 

一 

剝開桔子阿克就嚐到了秋天
馬車已從夢幻的邊緣出發
悠悠地散發著歲月奇特的芳香 

給阿克一朵詩的玫瑰如何
讓阿克的名字  亮在刊物上
讓有限的數字作出最大能量的傳播
讓阿克興奮地朗誦自己
阿克猛地一躍
差點超過了高高的屋頂如何 

二 

給阿克一朵金錢的玫瑰如何
渴望的套間在意料中來臨
阿克在音樂裏勇敢地脫下了褲子
給阿克一朵團聚的玫瑰如何
伸開手就抱住遠歸的人
阿克抖落灰塵陶醉在繁瑣之中 

當世紀末最後一輛馬車完成使命
一路散落的花瓣隨風舞起
誰看見了阿克那張跨世紀的粗糙臉龐 

 

                         以上 2004於溫州

 

 

考試*二零零零



剝開陰沉的臉阿克打開天空
風正通過雲的考試
阿克也被擠進文憑的葡萄園
一串串考試晶瑩地垂掛下來
阿克隻能在酸酸甜甜之後
千遍萬遍囈語著:六十分

迎接考試的日子像一杯咖啡
把瘦弱的阿克一陣陣興奮
那孤寂悄悄隱沒在深夜



當菊花通過秋的考試
當酒通過醉的考試
阿克的月光一點點被抖露出來
阿克的額頂愈來愈是發亮
阿克的思想依然是懦弱與蒼白
像蘆葦花搖曳在清清水邊

阿克挾著厚重的書本鑽上公交車
新世紀的風從窗外追隨到臉上
阿克感覺不出一絲異樣
 

美人*二零零一



剝開層層竹筍阿克見不到美人
隻有在大大的階梯教室
阿克模糊了黑板才把頭固定在一個角度

貓一樣嬌小的美人
虎一樣陌生的美人
能熄滅三味真火已不能熄滅阿克的衝動
阿克把一層愧疚藏在臉皮之下
枕著一大本一大本枯燥的書
時而爬上巨藤進入夢幻般的仙境



能與美人微笑地錯肩而過
能與美人搭上一兩句無關痛癢的話
阿克知道這已足夠了

誰說就不能把美人比喻成花朵
呆傻的阿克知道凋謝的必然來臨
不同的季節總有著不同的世界
暖暖的太陽曬黑阿克的臉
假如世界全都變成了木偶
阿克想  隻有美人才能拉動那美妙的絲線


 租房*2002



剝開羞澀的錢包阿克隻能租房
從合租到分租又合租再到分租
從五樓到三樓到七樓再到二樓

打開別人的門睡進別人的房間
阿克肥胖的身軀壓不壞自己的席夢思
瞪著別人的天花板聽著自己的收音機
阿克的夢裏投射著孤單寂寞的陰影
阿克把自己的衝動痛快地扔進別人的衛生間
把別人的燈泡狠狠地亮著高興地交自己的錢



三個仙人球兩個爛在別人的窗台
那株小小的山茶花一直謙遜地活著
多少年來從未結過什麽花蕾
兩三套廉價的西裝打發著阿克的日子
每當大榕樹的風聲響起在阿克的內心
不時就會爆出一顆顆要自己買房的嫩芽

一個房東不知什麽原因一直不交水費
惹怒的水廠整整關了二十多天的水
本就懶得洗澡的阿克整整重了十公斤

 

 

重逢*二零零三



剝開久別的包裝阿克有了重逢的禮物
都說重逢是一首美麗的歌
烏鴉不渴了,柴禾燒得通紅

阿克的重逢早在春的預料之中
皮箱的沉重連著歲月的沉重
壓得阿克心慌氣喘
激情的畫麵精彩的瞬間都已在故事裏
阿克的喜悅在日光燈下顯得蒼白平淡
隻有嘮叨著往事,幸福才一點點靠近



都說別離是一曲淒婉的歌
大雁飛了,庭院空蕩蕩的
其實阿克早已習慣了湖邊那棵孤獨的樹

短暫的疼痛隻留住短暫的時光
一顆遙遠的心隻把遙遠牽掛
阿克不敢想象下一次的重逢
許多無奈並不是上蒼的安排
我們自己隻有默默地品嚐自己的後果
阿克端起酒杯一口就幹掉一個冬天


情人*二零零四



剝開雲裳阿克見到了誰的花容?
那倚在欄杆縹緲在煙霧中的
不是阿克銷魂奪魄的情人

就在阿克的雙人枕頭下
就在阿克牛仔褲的口袋裏
那一張張小紙條刻著情人的音容笑貌
一行行浪漫一行行雪的漫天飛舞
一行行怨恨一行行酒的歇斯底裏
一行行幼稚的思考帶著一行行竹的冷傲



情人闖上了電腦,阿克的世界豁然開朗
終於又擁有了一點點自信
阿克的頭發一根根爽快地掉了下來

阿克把情人摟在探索的懷裏
讓情人的眼一遍遍眨著夢幻
讓情人的痣一次次黑著夜的欲望
阿克說情人的溫柔治不好春天的感冒
阿克說情人的乳房比不上圓滿的月亮
阿克說情人的天地並不是生活簡單的虛擬


痛苦*二零零五



剝開命運的薄膜阿克的焦頭爛額又算什麽
當丁香花把枯萎的畫麵突然定格的時候
阿克震驚風雨的殘酷

阿克的淚總在夜的背後流淌
雖然不會成河,隻會把自己的一首小詩感染
阿克的渺小當然阻擋不了什麽
甚至連自己雙腳的行程也決定不了
留下一絲絲一縷縷遺憾嗚咽在胸中
一顆心隻能在追憶裏一陣陣麻木



竟然又來了一桌憂鬱的盛宴
阿克實在無話可說
一串長長的電話號碼之後,聲音已被公證

朋友的堅強讓阿克感到了亮光
但願奇跡能在祝福中多多來臨人間
阿克傻呆呆地坐在遙遠的地方
雪花一朵朵堆積進孤獨裏
阿克的血管與天空一樣冰冷
一年的日子就是一年的塵埃

 

 

*唐朝

唐朝是時尚的隱居地
到那裏的機票
都已預訂到三十年以後
阿克隻能每天吟誦著唐詩
渴望著奇跡的發生

透過一首唐詩的意境
阿克騎馬就抵達了杜甫的草堂
李商隱的琴聲感染著阿克的手指

其實阿克也早已不是現代的人物了
 

*土豆

不是土豆翻滾在阿克的胃裏
是阿克在土豆的王國
生兒育女

一窩土豆迷住阿克的心

每當阿克被泥土的芳香暈倒
阿克都能夢到自己的父親
父親的鋤頭一挖下去
總能讓土豆脫胎換骨

一窩土豆圍築起阿克的宮殿
 

*麻雀

大批麻雀回來的時候
阿克正在夢想出逃

一隻先鋒的麻雀
早早停在阿克的窗台
仿佛那個情人臉上的雀斑
把阿克驚醒過來

阿克的天空已是密密麻麻
那條唯一可以燦爛的路
在麻雀的叫鳴中愈來愈窄
 

*海鷗

無緣無故地飛來飛去
不看一眼阿克的高傲
也不罵一聲阿克的頹廢

真想抒發出一種什麽情感
讓成千上萬的海鷗
都理智地回家去

在茫茫的大海之上
隻留下阿克一個人的孤單
一個喉嚨在高喊著海鷗海鷗
 

*山核桃

阿克一拳下去
山核桃真的粉碎了
碎殼和桃仁飛濺四方
阿克未能嚐到一絲香甜

阿克一拳又下去
山核桃卻完好如初
冰冷的模樣讓阿克震驚

當然沒有一個女人會問阿克
“你的手掌感到疼了嗎?”
 

*視頻

先是阿克看到了那個詩人
在網吧裏朦朦朧朧的
直到那個詩人叫人亮起了燈
阿克才真切看到一張憂鬱的臉

當然那個詩人也看到了阿克
冬天的陽光照進窗裏一片雪白
直到阿克拉攏窗簾
阿克才把自己的形象清晰起來

隻是視頻了幾分鍾阿克就掉光了頭發
 

*東方

鼻尖朝向東方
腳尖朝向東方

東方的音樂
顯示在阿克的屏幕上
阿克忘了一次又一次的衝動

文明不是東方的獨輪車
阿克生兒育女阿克唱歌跳舞
一高興阿克就一頭紮進土裏
那是東方的土地生長著東方的夢幻
 

*結局

沒有誰能把阿克的結局隱喻

一次一次把自己深藏
阿克的鼻孔呼出來的
總是一些陳年的芝麻爛事

誰能輕輕一錘下去
恰到好處擊醒阿克的明朗
阿克的花期追逐在風中
阿克的果實碎裂在夢裏
阿克的歌喉正被太陽一點點蒸發

 

                 以上2005.2於米蘭

 

*最後的抒情

誰說阿克不會抒情?
在這冰冷的冬天
阿克的抒情就從敘事開始
當然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阿克每天還是靠走路上班
(其實現在也是走路去上班)
寂靜的早晨總能碰到一個年輕的少婦
每一次雙眼意料中碰撞
總是阿克先膽怯地轉過頭去

弱不禁風的阿克搖曳紅塵中
那個開過私人診所的胡醫師
每次見到阿克都會大聲地叫起來
“你的臉色怎麽還是這樣蒼白!”
阿克自己也明確地感到了早衰
不知已經多少年沒有作愛了
阿克已經不能精確地算出
一次痛快的射精需要耗費多少能量
阿克的頭皮屑正一片片剝落在風中

還有什麽能讓阿克感到驕傲?
隻有一臉旺盛的胡須看起來還像男人
阿克的鬱悶是天上的雲朵
即使你實在不願意抬頭
它還是討厭地把影子投在你身上
難道天意也要把阿克逼上抒情的路?
啊!陽光是金色的絲線
啊!夢幻是銀色的花針
阿克的生活正一寸寸繡出美麗的篇章

這真是一個歌唱的時代
不管阿克的心胸是多麽狹隘
不管阿克的份量是多麽輕飄
阿克總能隨時買到親愛的麥克風
三次感冒壞不了阿克的喉嚨
兩次肺炎傷不了阿克的氣息
那些心目中崇拜的大師
一個個從網絡裏鑽出頭來
正虔誠地等待阿克氣沉丹田的回帖

可惜阿克從來沒有勇敢地罵過人
可惜阿克始終扛不動主義的大旗
可是阿克還是會心地笑了
那是一個典型的老年人品牌的笑
阿克從來不會輕易透露給別人
阿克喜歡把自己十年前的照片印到書上
總期望有幾個女人能多看上幾眼
阿克的瀟灑是阿克的竹林
阿克的風流是阿克的黃酒

阿克終於接到一個電話
裏麵流出一個女人動人的聲音
“我喝醉了,其他沒事”
阿克順口而出的回答是“幸福”
這兩個字絕對不是阿克抒情的核心
每次阿克關掉媒體播放器後
總是先要看看壁虎怎樣漫步在牆上
有些哲理確實需要阿克去參透
於是阿克的天花板掛滿了一筐筐問號

戒毒是戒毒者的銅鑰匙
自殺是自殺者的金招牌
阿克說為什麽人醉酒不醉
阿克說為什麽淚流哭不流
阿克喜歡把自己關在假設的籠中
阿克喜歡在有限的空間內
叫喊出無限意蘊的聲音
可憐的阿克啊   你想感動誰?
假如那一萬個稻草人會走路該多好

為什麽阿克的眼眶常飽含淚水?
那是因為阿克的結膜炎又患了
這麽多值得尊敬的人啊
你們還忍心讓阿克繼續抒情?
如果你們裏麵有幾個大款
那就捐獻給阿克一麵魔鏡吧
阿克需要看清的是自己的虛幻
在丁香花與狗尾草之間
阿克注定作不出什麽驚人的抉擇

一次次被失眠的貓牽著去散步
一次次被希望的藥丸隱藏起病痛
阿克還未呢喃出一聲累
外麵的天空已是大雪紛飛
幾個孩子聰明地把阿克叫了過去
阿克仿佛一下年輕了三十歲
孩子們喊著:“阿克阿克你真棒!”
一朵朵雪花濡濕了阿克興奮的雙唇
就像阿克自己濕掉了抒情的尿布

                       2004.於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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