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是我的“事業年”,在業務上發展順利。哈爾濱會議開完後,農墾總局就向我場下撥了第一批農業機械,先把一分場的6個生產隊裝備起來。一分場在總場部旁邊,離修配廠最近,這些大鐵疙瘩要是趴了窩,可以得到及時維修。其實各分場都在爭設備,但是墾局不見兔子不撒鷹,要求我場必須做好後勤保障工作,具備接收條件後才會把農機發過來。在哈爾濱吵吵了一個禮拜,最後隻有家底最硬的一分場先拔頭籌。就這樣墾局還不放心,說是年內要過來考核,檢查設備完好情況。
總場部因此拉開架勢,對修配廠進行擴建改造,要不然第一批農機中的配套維修設備都沒地方擱;同時把模範人物劉定寬調來做廠長。劉到任後,馬上對各分場修配所的機務人員進行輪訓,為此專門成立了一個培訓部,還把麻永昌調了過來。麻在擺弄機器方麵有靈性,加之能說會道,挺適合當教員——大概也是和我們這些人混久了的結果。
我因為工作關係,經常要去修配廠了解情況,回來撰寫計劃月報用。由於事關墾局考核,我的報告異常受重視,總場領導人手一份。有時開會把我叫去,讓我解釋裏麵的數據。我做過調查研究,不怕他們問,往往還能舉出基層單位的生動事例,所以他們對我的印象均不錯。那段時間,能夠在這些大領導心目中掛上號的科員,除了場辦李秘書之外,大概就是我了。
至於大湫窪新場,已經正式更名為六分場,文守道做書記,餘廷坤做場長。石濤則於去年年初上調總場擔任副書記兼副場長,主管人事、組織、基建等項工作,手中握有重權。不過計劃科屬於農業副場長秦元的地盤,我暫時還不用擔心重新落入石濤的“魔掌”。剛到總場部時,我在辦公樓裏遇見過石濤兩回。他還算友好,隻是言語間帶點老領導的架勢。我們這些從大湫窪混出來的人都被他視為羽翼,將來如需驅使,他是不會客氣的。
另一位和我前後腳調入總場部的,卻是雷菲。我聽說她就在基建科測繪室,離計劃科不遠。每天上下班我都會從那兒經過,看得見窗戶裏的每個人,但一直沒見過她,以至於我都懷疑消息是否有誤。後來忍不住了,我專門找個借口去了一趟基建科,跟裏麵的人聊了會兒,順便提起她。對方確認她是調來了,但一直在外麵搞勘測。農場今年已經緩過勁,要搞大開荒大建設,所以測繪人員忙得不可開交。
5月初在《葉爾紹夫兄弟》的讀書會上,我開講了20分鍾,才發現雷菲居然坐在台下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一時興奮莫名。她也看出我注意到了她,微笑著向我輕搖一下手。雷菲是個真正的文藝青年,對這種活動肯定感興趣,更何況又是我講的。那天我表現得非常出色,相信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是會後包圍我的人群裏並沒有她,其後一段時間也沒有再見過她——真是一個難以捉摸的姑娘!以前我並沒有太把她放在心上,總覺得她和田秀英都屬於簡單直率的姑娘,可這回居然搞得我有點心神不寧了。
到了6月初,總場部抽調各科力量,組成聯合踏查小組,準備深入胡裏窪調查荒地資源,製定開發計劃。我和雷菲都被吸收進去,在碰頭會上總算見了麵。會後一起往回走,我打趣她“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她倒是聽(猜)明白了,但說開春後實在太忙,那天讀書會剛開完就被科長叫走了,這一出去又是一個月,到現在才算搞完,結果又馬上領命參加踏查——幸虧我也參加了,要不然還碰不上麵呢。她說得這麽開,反而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來到北大荒以後,由於“身有所屬”,我對周圍的年輕女性從未動過凡心。雷菲是一位挺不錯的姑娘,在大湫窪時曾經找我借過不少小說,我倆也聊得挺投機。看得出她對我是有好感的,但我有意把雙方關係保持在安全距離,從不主動去找她。我和王露婷的事,速中不少人是知道的,我可不想在這蠻荒之地搞出什麽花邊新聞。後來我調出新場,就和雷菲斷了聯係,也沒因此感到遺憾。事實上,我幾乎把她給忘了。所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既無此情,幹嘛要去挑逗一個好好的姑娘?就算和王露婷分手以後,我也沒想起她來。大概是在愛情上栽了跟頭,我對女孩子一時半會兒提不興致,就算周圍有人給我介紹對象,我也會不加思索地予以回絕。
直到調入總場部以後,我這隻落湯雞才算是晾幹了,開始重新抖擻羽毛。這個時候得知雷菲也調來了,不由得怦然心動。愛情的火花一旦激起,我就有些身不由己了,腦中全是她巧笑倩兮的形象,竟把王露婷擠得無影無蹤。不過眾裏尋她千百度,伊人卻如洛神一樣飄渺無定,這更讓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雖然曾經兩個戀人,但一個是青梅竹馬,一個是靠人撮合,自己並沒有主動追求女孩的經驗,如今卻讓雷菲搞得我神不守舍。大概也是“飽暖思淫欲”,我在底下摸爬滾打那些年,從未覺得女人是多麽不可或缺的尤物。可是調到總場部以後,整天坐機關,女人卻越來越入我的眼。我開始注意她們突起的胸部和臀部,很有些後悔當年跟王露婷在一塊的時候,怎會那樣恪守封建禮教,未曾唐突過佳人,到現在對於女性身體的認識仍然停留在醫學圖片上,而她已經解剖過不止一具男屍了。】
2021-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