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寶島事件後,蘇聯在中國北部邊界陳兵百萬,隨時準備大舉入侵,甚至考慮發動核戰爭,摧毀中國的核心城市。在這種情況下,時任國防部長的“副統帥”林彪下達了著名的“一號令”,將東部大量機關單位遷往大三線,乃至“進山進洞”。馬院被搬到陝西,一呆就是八年,直到1979年才複校。但是陝西省政府不願放走馬院,采取胡蘿卜加大棒的手段:一方麵在回遷手續上設置重重障礙,一方麵又給馬院不少甜頭,幫它搞到全國重點高校的金字招牌,並改善了教師的住房條件。所以最後回來的教師寥寥無幾,且都是些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角色。這些人為了複校,隻能靠私人關係挖其他高校的牆腳,挖來的人也都是在本單位混不下去的主兒。恢複後的馬院雖然繼續使用原校名,但已今非昔比,論實力隻相當於陝西馬院的分院。新馬院有兩個特點:一是不學無術者居多,二是幫派鬥爭激烈。我所在的管理係就分為北航、哈工大、經濟學院三派。我來時因為不通世故,稀裏糊塗卷入幫派鬥爭,差點被掃地出門,這是後話。
馬院建校時地盤不小。那時的地也不值錢,用竹籬笆隨便圈。闊別八年後,馬院的校園已經讓十幾家單位占據,有紡織部、冶金部、鐵道部、機械部、商業部……,馬神理工學院儼然成了小國務院。這些單位在學校裏亂建家屬宿舍,把馬院搞成一個大雜院。中國的土地是公有製,誰都沒有所有權,隻有使用權,所以先占先得,現占現得。馬院四處找關係,求爺爺告奶奶,清走了一些單位,但仍然丟失一半疆土。我到馬院時,校門西邊的一塊地方還讓“聯成百貨”占著。聯成索要四百萬元搬遷費,馬院拿不出,也不想拿。聯成不是部委機關,馬院沒什麽好害怕的,鼓動一幫學生三天兩頭跑去砸玻璃、刷標語,搞得聯成無法經營,關門歇業。
眼看革命即將成功,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市教委出價五百萬元把聯成這塊地買了下來。消息傳來,群情激憤,仿佛北洋政府簽了“二十一條”。校方找到規劃局,人家說你們院長已在協議上簽了字,土地轉讓合法有效。這院長上個月剛退休,退休前辦的最後一件事,就是背著其他領導與聯成和市教委簽署了三方轉讓協議,馬院從中一個鏰子兒也沒得到。院長事後解釋說,這塊地反正也要不回來,不如送市教委一個人情,以後少不了還得求人家,我是在做“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事情。不過沒人相信他這番鬼話。真要轉讓也應該通過院長辦公會,幹嘛搞得這麽鬼鬼祟祟?可是誰都搞不清此公得了什麽好處,所以沒法告他。新院長是他推薦上來的,也不願意過河拆橋,說普京都不碰下台後的葉利欽,幹嗎非逼著我跟老院長過不去?
有義憤填膺者將一隻豬頭掛在老院長家門口,呲牙咧嘴,相貌猙獰。老頭早上起來開門,人頭撞豬頭,著實嚇了一跳。待緩過神來,老頭轉嗔為喜,美滋滋地把豬頭摘下,放上花椒、大料、桂皮、料酒、蔥、薑、蒜,糖一大勺,醬油適量,小火燜兩小時,做成一鍋紅燒豬頭肉,滿樓飄香,老兩口足足吃了一個禮拜。
200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