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鬥狼
老煙記事
【由於我和王露婷的關係發展迅速，她父親覺得有必要見我，於是邀我除夕到家裏吃年夜飯。王露婷讓我一定要好好表現：“我爸很看重禮節，你千萬不能傲慢。”我笑著說：“我幹嘛那麽傻，要跟你爸過不去？”王露婷還是有些憂慮：“你頭一次上門，少說多聽，禮節上照顧到了就行。對了，那天你穿軍裝吧，效果可能會好些，我爸對解放軍還是挺尊敬的。”我和王露婷每次約會都穿便裝，怕的是招搖過市，所以到現在她也沒見過我穿正裝的模樣。
1957年的除夕是在1月30日。那天一早，我就到訓練處請假。王副處長知道我在談戀愛，笑著對蔡處長說：“看來咱們快吃小煙的喜糖了！”下午6點，我戴著大蓋帽、紮著三角皮帶，精神抖擻地走出學校大門，腳下的黑皮鞋油光鋥亮，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拐到旁邊的小弄堂，隻見王露婷站在一戶人家門前，正和裏邊什麽人說話。聽到腳步聲，她扭過頭來，嚇了一跳：“呀！這是你嗎？都認不出來了！”門口探出另一個女孩的頭，見到我，嘎嘎直樂：“婷婷，你真有本事，把呂布都騙到手了！”王露婷伸出戴著紅色毛線手套的拳頭，追打那姑娘，整個弄堂裏都是二女的嘻鬧聲。
打了好一陣才消停，兩人都笑得直不起腰。王露婷把我拉到那姑娘跟前：“小芳，我給你引見一下，他是煙雨蒙。”小芳鬼笑：“他是誰呀？跟你有什麽關係？”王露婷又要動手，我趕忙向小芳行個軍禮：“小芳同誌好！”小芳又是一通狂笑。王露婷不耐煩了：“行了小芳，正經點。人家向你問好呢！”小芳忍住笑，站直了對我說：“煙雨蒙你好！我叫文惠芳，是婷婷的高中同學。我出門看見婷婷站在巷口，就把她喊過來。剛才正聊你呢！”王露婷哼了一聲：“老沒見麵，我都忘了你住哪兒了。我要是還記得，才不會選你家門口等人呢！”小芳哈哈笑道：“人算不如天算，瞞誰也瞞不過我！不過說來還是你和他有緣分，這英俊小生天天從我門口經過，我怎麽就沒見著呢？隻要讓我碰上一次，就沒你什麽事了！”我忍不住插嘴：“你說這話，怎麽像是劫道的？”兩位姑娘又嘻嘻哈哈鬧起來。
離開小芳家，王露婷對我說：“小芳是我高中挺要好的同學。她成績不如我，可還是考上了大學，明年就要畢業了。”說罷，輕輕歎了一口氣。我安慰她：“別難過。你一定會成功的，我對你有信心！”王露婷笑了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本正經地對我說：“你可別打小芳的主意哦！她已經訂過婚了。”我啼笑皆非：“說什麽哪！你以為我就那麽人見人愛嗎？”她笑道：“哼，你別太驕傲！不過，你說句實話，是她漂亮還是我漂亮？”“又來了。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嘛！”“我不要你扯什麽禿子、虱子，我要你實話實說！”“唉，你漂亮行了吧！你讓我天天說，煩不煩呀！”“不煩！”王露婷得意地把胳膊伸進我的臂彎，腦袋緊貼在我的肩頭。我表示抗議：“你注意點影響好不好？我穿著正裝呢！再說，你這樣牛皮糖似的，讓我怎麽走道？”王露婷白了我一眼，毫不理會，我隻有無可奈何地被她一路綁架。
好在天色已暗，行人稀少，我倆又非明星，不會有狗仔尾隨。夜霧升起來了，青磚灰瓦都暈在一片曖昧的光影之中。王露婷溫軟的身子挨著我，像隻乖巧的綿羊，那股柔情蜜意，連大灰狼都能俘虜。我心裏暗暗問自己：我到底願不願和這個女孩廝守一生？自從遇見王露婷，我的大腦就不能正常運行，所以這樣的問題肯定是無解的。我隻覺得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挾著，身不由己地向前飛奔，有如被戴宗綁上了甲馬的李逵。
好容易到她家的弄堂口，王露婷終於把我釋放，替我整整軍服：“到家了，現在得小心點。記住，要好好表現喲！別亂開玩笑，我爸挺嚴肅的一個人。”我有些緊張，手中那盒點心驟然沉了許多。】
2009-09-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