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溪筆談
原是寂寞中的陳情，如鳥兒啼鳴，以求友聲。
愛麗絲漫遊中國記（5）
南京篇之南大仙林
坐高鐵從北京到南京南站隻要四個小時，愛麗絲想到自己當年從南京坐了一天一夜的慢車到北京就有恍如隔世之感。那時的車廂裏擠滿了人，連廁所裏都是人，搶座位象打仗，送愛麗絲上車的男同學手表都擠丟了。為了不失去得來不易的座位，也為了不去臭氣衝天的廁所，愛麗絲一路堅守，連水都不敢喝。半夜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人碰了自己的腳，愛麗絲低頭一看，原來座位底下也鑽進去一個人，居然還睡得死死的，打著呼嚕！
到了南京南站，愛麗絲仿佛穿越了時光隧道。這次到南京講學，是受南京大學的邀請。南京大學是愛麗絲的母校，對南大愛麗絲有說不出的感情。一方麵愛麗絲在此度過了六年苦樂參半的光陰，南京也是愛麗絲在中國除了家鄉以外居住最長的地方；另一方麵，當年愛麗絲出國，要賠給南大一萬六的培養費，那時人民幣還沒貶值，父母一個月百把塊錢根本無力賠款，愛麗絲求爹爹告奶奶就差賣身湊足了培養費，交到財務處蓋了一個血淋淋的章，那時真有離婚的人恩斷義絕的感覺！愛麗絲到了美國後，不到一個學期就攢了兩千美元，寄回來還了這筆“巨額”欠款，當時的交換率好象是1:8。
“您是愛麗絲教授嗎？”一位男學生拿著一塊接人的牌子，在出口攔住了愛麗絲的去路。
愛麗絲從漫遊往事中驚醒，點了點頭。打量這個男學生20歲左右年紀，一張青春煥發的圓臉，穿著一件黃色的印有南京大學字樣的T恤。
男學生一麵接過愛麗絲的箱子，一麵說：“教授看上去真年輕啊！要不是事先看了您的照片，真不敢認呢！”
愛麗絲微微一笑，明白這是對自己一身T恤牛仔的委婉評價。
南京南站很大，看著排隊等出租的長隊，愛麗絲都有腿酸的感覺。因為如今南大的的大部分科係都遷到了仙林校區，所以愛麗絲這次是過南京而不入了。
一個多小時才到達仙林校區，在正門口出租車被攔住了。門崗表示沒接到通知，出租車不讓進。男學生交涉了半天，被指點到西門碰碰運氣。在出租車裏，愛麗絲可以看到，校園的施工尙未完成，幾座小山包被鏟土機挖掉了半邊，黃土遍地。在西門，出租車又被攔住了，門崗隻聽總務處的，係裏教授的話不管用。出租車司機看到一個裝滿黃土的拖拉機通行無阻，開始打抱不平，用南京話開罵。愛麗絲實在聽不下去，便掏錢打發走司機，和男同學拖著箱子走進校園。
這一走，才體會到仙林校園的大，尤其是上下台階的時候。愛麗絲好奇地東張西望，倒也顧不上累了。校園的一條大馬路上，站滿了成排穿迷彩服的學生，在做一些向左向右看齊、齊步走一樣的隊列訓練，前麵還有一個軍人摸樣的在喊口令。這絕對是國外校園沒有的風景。而男學生隻是漠然地看了一眼，就見怪不怪地說：“新生軍訓呢！”
好容易到了係大樓，五六層高，很氣派，比起原來蝸居在逸夫館的某一層，不知要寬敞多少倍。老師都有自己的辦公室，與過去幾個人一間比較，也好很多。隻是不知為什麽，愛麗絲發現辦公室都空蕩蕩的，雖然是日間上課時間，卻看不到什麽老師和學生，宏偉的大樓好象有些缺乏人氣。
愛麗絲被引向與係大樓相連的另一棟小樓，有咖啡館、演講大廳和更多關著門的房間，二樓陽台上還有竹林、石桌、和石凳。愛麗絲跟接待的石教授來到空蕩蕩的三樓，大白天走廊上都黑魆魆的。石教授打開一間房間的門，說：“你就住在這裏。這是係裏特意給客座教授安排的房間，方便講學。我也第一次來。”
愛麗絲探頭一看，一臥一廳，一床二椅，還有一個帶淋浴的小衛生間。一看到淋浴，愛麗絲立刻覺得渾身黏黏得不舒服。忙忙把石教授打發了，就脫了衣服鑽進淋浴間，打開蓮蓬頭，咦，怎麽是冷水？愛麗絲以為熱水過一會回來，就圍上毛巾躲到門外等，可十分鍾過去了，還是冷水？！好在天氣熱，愛麗絲隻好匆匆衝了一把完事。
到臥室仔細一看，被子不知多少天沒換了，還是冬天蓋的那種羽絨被，摸著有點潮濕。愛麗絲一籌莫展地打開房門，外麵是黑黑的走廊，兩邊是大門緊閉的辦公室，哪裏有服務人員呢？愛麗絲回到房間拉開窗簾，窗外是挖了一半的山、黃土、以及一台閑置的挖土機。愛麗絲一分鍾都待不下去了，這裏沒有一點名校的氣質，倒象一個寬大陰森的墓室！
愛麗絲跑過迷宮一樣的樓梯，好容易才找到相鄰的係辦公室。石教授有點詫異，因為還沒到晚飯時間，於是先帶愛麗絲在校園裏溜達溜達。校園比鼓樓校區大很多，除了每個係的辦公大樓，還有十幾層的學生公寓，硬件條件無疑比鼓樓校區好得多。石教授誇口從仙林地鐵站走到係大樓就要二十多分鍾，對早晨從市區趕來上課的教授，這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石教授也說，校方為了讓教授移居仙林采取了很多措施，提供廉價的住房就是其中的一項，所以很多教授都是在南京市區一套房，在仙林又是一套，個個都是百萬富翁！不過很多有孩子在上學的教授還是不願住在仙林，而是兩頭跑，難怪大樓裏空蕩蕩的。
在校園裏巧遇了當年留校的張同學，現在雖然在不同的係，但總算讓愛麗絲找到一點母校的感覺。張同學執意要帶愛麗絲回市區吃飯，愛麗絲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開車從仙林到南京在不堵的情況下要一個小時，現在快到下班時間，更是擁擠。
好不容易到了南大本部，愛麗絲才有了回家的感覺。在門口小賣部買了兩根雪糕，坐在小鬆林的長椅上吃，時光好象倒流了二十年。晚上在南芳園吃飯，點了十三香小龍蝦，卻已不複舊時的滋味。
因為第二天早上有講座，晚上十點多一點，愛麗絲就回到了仙林。沒想到係大樓已經上鎖，通往旁邊小樓的通道也不得其門而入。愛麗絲拍了一會門，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多虧張同學老於此道，看到門上有看樓門衛的電話，用手機叫醒了門衛，又吃了許多閑言碎語，才把愛麗絲送回房間。
一想到張同學一走，這兩棟樓裏隻剩下自己和門衛兩人，愛麗絲就感到害怕：大門鎖著，萬一失火了咋辦？窗外的荒山上，晚上會不會有野物？大樓黑魆魆的走廊上，可有冤魂遊蕩？愛麗絲好不容易用教授的定力才穩住自己，沒有立馬跟張同學跑出去。
張同學幫愛麗絲看了看淋浴間的水，原來是熱水器沒開，可愛麗絲在美國真沒用過這個。這一夜愛麗絲忍受著人生“咬噬性的小煩惱”，僵臥達旦，一夜未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