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2

我是差不多爬到他跟前才發現他的，突然有這麽個東西橫在我麵前，著實嚇了我一跳。他瘦小的身形緊緊地貼著牆根蹲著，在陰暗的樹叢底下，乍看並不像人，而是好像某個物件兒或者某種動物。

我直直地盯著他，一開始沒恍過神來，也不知道害怕，後來終於弄明白這是個跟我一般大的小孩兒以後，也就沒什麽可怕的了。我側著頭看他的臉，不認識。這倒很稀奇，我們院兒裏的孩子沒有我不認識的。我問他：＂你是誰？＂他竟然不理我。我拿手推他：＂讓開點兒，我要過去。＂我發現他的身體象塊石頭，硬邦邦的，渾身繃著勁。他衝我做了個手勢：＂噓。。＂我莫名地興奮了，本能地覺得這一定有有趣的東西，或者他是幹什麽壞事兒，躲這兒銷贓，或者正被人追殺也說不定。我趕緊停下來，四處張望，除了肮髒醜陋的灌木枝條，什麽也沒有。我學著他的樣子，把身體緊緊地抵在牆上，一動不動。果然，我聽到了一些怪異的聲響，一開始有點兒象動物的呼嚕聲，我更全神貫注地聽，覺得這聲音更像是一個人痛苦的壓抑的呻吟聲，非常細微，加上刻意掩飾，斷斷續續幾乎聽不到。我詫異地問他：＂是什麽？＂他依舊不理我。我試圖站起來，直起身子爬到窗口去看看，他一把扯住我，低低地說了兩個字：＂別去。。＂我愈加好奇＂我就看看是個什麽。。＂他死死地扯住我的袖子，還是那兩個字：＂別去。。＂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我能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他身上的彌漫著的情緒的味道，那種味道叫哀傷。

我安靜地坐回牆角，等了一會兒，沒話找話地對他說：＂我要去下麵的小樹林，你去嗎？＂他鬆開我，：＂我不去，你去吧。＂說著，挪開腳，讓出一點空地好讓我過去。我猶豫了一下，爬過他讓出的通道，繼續我的自由之旅。爬了兩步，我還是忍不住回頭問他：＂你是誰？＂＂我叫立。＂我聽見他淡淡地回答。

那天下午，當我原路返回的時候，我靜靜伏在立呆過的地方聽了聽，這次我明顯聽到一個男孩的哭泣聲，淒淒慘慘的。我想：那會不會是立？我試圖爬到窗台上看看，到底立不讓我看的東西是什麽，我個子太矮，隻能看見用廢報紙糊的玻璃和沿著窗玻璃一排影影綽綽雜亂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