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常常在操場上尋找著曉箐的蹤影,找不到她的時候,我就用壓低的帽簷做掩護,四處張望。看到她,我就心安、氣順。接下來的內容是射擊,他們整日趴在地上練習瞄準,不用擔心和誰的目光相遇,我的目光更加肆無忌憚地跟蹤曉箐。不知她的背部是否仍然疼痛,她時常翻過身來,活動一下肩頸。每到這時我就將目光移開,或者蹲下指導一下男生們。她常常麵對著夕陽發呆,目光多憂鬱,有時我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除了越來越發黃的山脊,再琢磨不透有什麽特別的。近來她比較沉默寡言,經常獨自一人,帶著一個小本子,有空就掏出來在那上麵勾勾畫畫幾筆,看見有人經過就合起來,之後又打開繼續勾勒。
因為給同學送信的緣故,大柳成了最受歡迎的人。他是北方人,個子高高大大,人也爽快耿直。女生們說他是大眾情人,沒有一個不盼著他出現,更有甚者,她們會到宿舍來找他,詢問有沒有信,順便也和我們聊幾句。曉箐從未來過,她好象不那麽在乎。
軍區司令部的信仍然經常到來,以致大柳開起了玩笑:“你可得小心點,弄不好這裏發生的事軍區首長都知道了。”
“小心啥?又沒做虧心事。”我自當不以為然。
“今天又有一封。等會兒吃飯的時候拿給她。你說她怎麽就那麽冷淡,從來不稀罕搭理我們。”
我心說,你去和她聊聊就知道了,她心裏有團火。
“有陸悅兒常來聊天還不夠?”我把話題移開。
“對,陸悅兒沒有架子。”
天黑得越來越早,晚飯後已是一片漆黑。我和大柳從食堂往宿舍走,看到小禮堂裏亮著燈光,大概是在準備匯報表演吧,離軍訓結束的日子不遠了。裏麵傳出鋼琴聲,一種靜謐的悠揚,象是低沉的訴說。我和大柳走到門口,看到是曉箐在彈琴,彈得很投入,身體隨著旋律搖擺著。
“嗬,全才啊,鋼琴也能彈,難怪指揮起來頭頭是道。走,進去看看。”大柳慫恿著我。
“噓,別打擾人家。”
“這兒還有她一封信呢。”我沒能拉住大柳,也沒有跟上。他徑自走過去,知道大柳一直想找個借口接近她,我不想當電燈泡,獨自走回宿舍。
大柳悶悶不樂地回來。“怎麽了?她還對你起哄的事耿耿於懷?”
“沒有,她一開始就誠心誠意地跟我道歉,說那天的玩笑開過了頭。她其實挺健談,挺熱情。”
“就是嘛,那你還滿臉不高興?”
“我把信給她,她看完就哭了。”
“她哭了?”我的心一陣抽緊。
“我都慌了,不知道怎麽辦。問她是不是家裏有事。她直接把信給我看,你知道嗎,寫信的是軍區首長的子弟,她高中三年的同桌,名字叫。。。對,叫學兵。他說高中裏校規嚴格,不準談戀愛,暗戀了她三年,現在終於上大學了,可以公開了。學兵想做她的男朋友,盼著軍訓結束,早日相聚呢。”
“那是好事啊,哭啥呢?”我雖然心裏酸酸的,但不想讓大柳看出來。
“是啊,我也是這麽說。可是曉箐說她很為學兵難過,因為她心裏已經有人了。想著回去就要讓學兵傷心失望,她就哭了。”
“這麽優秀的女孩,一定有一大幫人追。”我好象是在寬慰自己。
“你說會是誰啊?”
“反正不是你,別瞎操心,自尋煩惱。”這也是對自己的警告。
她喜歡紫色,那是藍色和紅色的組合。她的心,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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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突然決定回國呢?你不是說有可能是明年?”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的下一輩子。我生了一個古怪的兒子,生下來就不會喝奶,三歲還不願看人,到了五歲反而再不和外人開口說話了。生養他是那麽的艱辛,而且沒有希望,他將來要粘著我一輩子。都說兒子是母親的前世情人,我一定愧欠了我前世的人。所以,我就來還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