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我拿了東西開車回到酒店,敲響了她的房門,心怦怦地狂跳,哪裏象快到知天命的年紀。二十幾年前,她站在我的房門外,難道也是這般的忐忑?
過了許久,她才來開門,穿著寬大的浴袍,渾身散著蒸汽,頭發濕漉漉地垂在肩上,飄著清香,電腦裏放著悠揚的小提琴曲。
“抱歉,我剛剛在洗澡,身上一股飛機味。”巧了,也是她在穿衣服的時候。
“我還以為你睡了。沒小睡一會兒?下了飛機還沒有休息過。”
“咖啡正起作用呢,我剛上網查看了一下郵件。”她無奈地搖搖頭笑笑,“現代人的通病,離開網絡就魂不守舍。”
“我就沒這毛病。”我自豪地宣布。
“你還活在上個世紀!”要是能回到上個世紀,我一定要考上她那所大學,她進校時,我正好是一年級的研究生,吉指導的位置,近水樓台先得月,第一個追到她,天天和她在一起。
“想什麽呢?”她看我四散的目光。
“還是上個世紀好。”
“沒有人能挽回時間的狂流,沒有人能了解聚散之間的定義。”她用齊秦的歌回答我,盡管非常走調,我還是能聽出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難聽吧,我這輩子再也唱不好歌了。”
“你就是一首完美的歌。”我說得肆無忌憚。要是在從前,這樣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口。與其說是臉皮厚了,不如說是去掉了虛偽的包裝。而在這個房間裏再不需要任何理性,她可以盡情罵我打我,展現一個真實的自己。
“油嘴滑舌,甜言蜜語打動不了我這個年紀的人了。”她嘴硬,看她滿足的笑容,我知道她心裏喜歡,她也知道這是我的真心話。
“從現在開始,在我們兩人的世界裏,想說就說,行嗎?不想聽就用吻來堵住我的嘴。”
“遵命!我要去吹頭發,你先看照片吧。”曉箐把電腦換了個熒屏,鼠標指到照片的文件夾,拉攏窗簾,房間裏暗下來。她走進浴室,吹風機哄哄地響起來。鏡子裏隻能看到她的半個背影,苗條的身材,修長的小腿露在睡袍外,帶著絳紅色的頭發在燈下閃閃發亮。一股暗流在我的血液中湧動起來,每一寸肌膚都呼喊著要擁她入懷的渴望。
我把目光移到電腦屏幕上,打開她的照片,二十年的時光在我的眼前快進。機場和家人告別,剛到美國不久,在世貿大廈雙塔前,和我心中的她一模一樣的青澀。加州的葡萄園,賭城耀眼的霓虹燈,死亡穀沉寂的沙漠,這期間帶上了碩士帽,喜形於色。。。夏威夷觀火山,佛羅倫薩參觀博物館,科莫湖邊品咖啡,在阿拉斯加釣上巨大的比目魚,參觀德國克勞勃機械廠。。。單獨駕機,考取飛行執照。。。啊,這張是南京的秦淮河。兒子降生了,在香港開學術會議,在墨西哥跳傘,馬爾代夫坐水上飛機。。。聖文森揚帆航海,溫哥華高山滑雪,伯利茲下潛藍洞。。。澳大利亞大堡礁,徜徉於五彩繽紛的海底世界,與鯊魚共舞,懷抱著樹熊,和袋鼠對峙。。。巴黎的航展,羅丹博物館,諾曼底快馬加鞭,尼斯,蒙特卡羅,維也納的新年音樂會。。。從高山到大海,從海底到藍天,足跡遍布幾大洲,探索極限,活得精彩。
“看到哪兒了?”曉箐把頭發鬆散地盤在頭上,從浴室走出來,臉上透著粉紅。
“看你和前世情人呢。”
“前世情人?”
“是啊,這不,大衛,普魯士的士兵,思想者。。。喲,這張還當電燈泡呢。”我指著她和雕塑《吻》的合影。
她在我身邊坐下,湊過頭來看,“真是的,太不象話啦。”
我感到她在我臉旁的呼吸,身上散發著熱氣和清香,忍不住抱起她的身體放在腿上,擁著她深深地吻下去。電腦屏幕上永恒的保羅和佛蘭西斯卡也隻能羨慕我們唇間的火熱。拋開世間的一切雜念,我們忘情地吻著,如饑似渴地吸允著對方的甘泉。我全身熱血噴漲,每條血管都要迸裂,每個細胞都在呐喊,今天我再也不用勒住它們的喉嚨。
曉箐突然掙脫了我,把臉埋在我的懷裏嚶嚶地哭起來。我解下她的發髻,撫摸她柔軟的秀發。哭吧,二十年的等待,思念、委屈和磨難,還有我的那一份,都一起傾瀉出來。男人,就是給你一個懷抱,給你一個肩膀,讓你盡情地做一個真正的女人。我繼續吻著、貼著她淚濕的臉,用手指梳理她的頭發,撫摸她的肩背,給她那份遲到的愛護與溫存。
“曉箐,我的曉箐,我愛你,我愛你,一直都愛著你,今天我終於等到你了,我太幸福了。”我想傾吐自己的心聲是給她最好的安慰。
曉箐漸漸停止了哭泣,緊緊地摟抱著我,把我當成她唯一所有。久久的沉默。房間裏隻有我們的呼吸和小提琴聲的委婉。
“抱我,把我抱起來。”曉箐突然急切地要求道。
我站起來,兜起她的背和腿,她摟住我的脖子,象個小女孩子,偎依在我的懷裏。一向堅強大氣的她此時完完全全地展現出弱小的一麵,而我卻從來沒有比此刻更象一個男人。我抱著她,在房間裏來來回回地走著,心裏充滿了自豪。
“我象不象你的新娘?”
“你就是。。。那一年我在你宿舍前的花園裏,想說:到了本命年,我要你做我的新娘。二十五年過去了,這句話終於得以說完。可惜,今年不是你的本命年。”
“但是今年是你的本命年!”
啊,對了,我的本命年,她又一次在我的本命年來看我。好象是老天安排好的。
我放下她,從頭到腳仔細打量她,看得她不自在起來。我顫抖的手笨拙地鬆開她的睡衣帶,順著她的脊背褪去。完美的朣體展現在我眼前----平滑的肩膀,高高的鎖骨,圓潤挺立的乳房,緊致的小腹上隱隱顯著六塊肌肉的輪廓,腰間沒有一寸累贅,修長健美的雙腿,比少女時還苗條,又增添了成熟的韻味。我的手已經迫不及待地在她細滑的肌膚上狂亂地摸索。我們又吻在一起,手指極不情願地離開她的身體去解自己累贅的扣子。
她抓過我的雙手放在她的背上。“我喜歡你摸我的背,這個我來。”說著,她開始幫我解開襯衫的衣扣。
“我什麽時候碰過你的背?那不是在夢裏嗎?”
“是啊,在我的夢裏呀,夢裏的感覺真好。”
難道我們有過同樣的夢?
我的手在她柔和的背上放任地遊蕩,從頸部慢慢下滑到腰間,再往下細細探索。她不緊不慢地解開我的扣子,扣子怎麽這麽多,我的肌膚已經在嗷嗷待哺。我繼續吻她,嘴唇和手指尖傳來陣陣興奮,讓我發狂。終於,衣服一層層滑落到地毯上,沒有它們的束縛,每個細胞都痛快地要躍躍欲試。
我把她抱起,輕輕放到床上。
“現在,可以了嗎?”我麵對著她。
“好了,來吧。”她張開雙臂。
這是愛的宣言!最原始也是最終極的表達。
我重重地壓了上去,反複碾壓身下柔軟的身體,我要把她磨碎,把她吸收進每一個細胞裏,讓她時時刻刻在我身上。我的嘴唇象是被粘在了她的身上,來回吻她的每一寸肌膚,過一會兒又去找她的嘴唇。我全身的細胞如饑似渴地吸取養份,貪戀這份美味秀色。她滿足的輕聲呻吟更是激勵著我每一根神經。
我順著她的身體吻到小腹,慢慢向下探索,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她放縱著我的貪婪,時而抬頭看看我,又倒下,閉上眼睛享受我的溫情。我毫無保留地給她我所有的一切,被愛主宰著,忘卻了自我,願為我愛的人做任何事。。。她的眼裏帶著溫柔,讓我隨心所欲地探索。。。我覺得周圍是一個安全的港灣,在這裏我可以放下一切的戒備,忘情地放縱自己。。。她撕扯著我的頭發,眼裏流露出期待,有些幹裂的嘴唇半張著,仿佛說著“愛你”。。。我舉起她的雙臂按在枕頭上,又深深地吻了下去。。。一陣緊握和溫熱的感覺從底部湧上來,充滿了我的全身,我對她的從來沒有真正消失過的愛如潮水一樣湧來,把我和這港灣一起淹沒。這波突如其來的劇大浪潮也將她傾覆,隨之而來一陣劇烈的痙攣和戰栗。。。
我知道她到攀上了巔峰,放開緊緊吻著她的嘴唇和按在她手臂上的雙手。她緊緊擁著我,臉上泛著紅暈,溫順得象一匹剛被馴服的野馬,又象一個熟透了的紅蘋果,等待被采摘。
“感覺好嗎?”我繼續吻她熾熱的臉頰。
“嗯。”她眼神中透出滿足和眷戀。
“還要嗎?”伴著征服者的意猶未盡,我發出挑戰。
“怎麽你還沒有。。。”
我把手指橫在她的嘴唇上:“不,我還有!”我狠狠地磨著牙。
她輕輕在我背上垂了一下。“哦,你壞。”
“那你愛我嗎?”我脫口而出。
象是一針鎮靜劑,她突然安靜下來,目光遊離開去。
沉默。
無奈的沉默。
二十五年來,她一直說我是個好人,這是她不承認愛我的唯一理由。我等了四分之一個世紀,等她說我壞的這一刻,我要問她這個問題。然而此時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其實我早就知道這個答案----沉默,這次也不例外,而此刻更是掃興。一陣灰心和沮喪湧上心來,我幾乎泄了氣。就在我想離開她身體的時候,耳邊傳來輕微的聲音。
“我愛你,排長,我愛你,我愛你,從軍訓的第二個星期開始。。。”
“什麽,你說什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她頓了頓,“我說,我愛你,我也一直愛著你,每晚在夢想著重逢中睡去,二十五年了,沒有一天不是這樣。”
這是我聽到過的最美妙的聲音,象是一曲進軍的號角,頓時我的熱血沸騰,激情勃發。哦,曉箐,你讓我癡狂。我開始向她發動一波波攻勢,把愛的戰線一步步向上推進。剛剛還在巔峰狀態的她此時脆弱得不堪一擊,咬著我的肩膀,雙臂環繞著我的脊背,興奮地迎接我陣陣的衝擊。我所有的思念和愛戀此時化作一匹神奇的戰馬,帶著我心愛的公主一次次攀上頂峰的極樂世界。我不僅占領了她的身體,征服了她的情感,我更常駐她心靈深處,感受她日久彌新的愛。經曆了二十五年的征戰,我們的靈與肉中終於融合在一起。
曉箐用她特殊的方式與溫存,使我忘乎所以,欲罷不能,快感不斷地湧來,一浪高過一浪,讓我飄飄欲仙,升騰而起,飛進雲端的天堂。在那裏,伴著桔紅的夕陽,瑟瑟的秋風,飛揚的塵土,我擁著她一起扣響了扳機。一陣瘋狂的掃射,我們的叫聲,歡笑聲在山穀間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