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於2008年
每天是這般忙碌,時間要用分來計算。
早晨6點44分,快速的搖滾樂響起,我象彈簧一樣從床上一躍而起,象一條緊繃的發條,開始高速釋放能 量。叫醒兒子,吆喝他穿衣服,疊被子。喝牛奶,吃麥片雞蛋維生素,刷牙洗臉穿鞋穿外套。命令短促而響亮:"快,現在,行動,不許發呆,不許走神!"活象個 新兵連的教官。同時我也毫無懈怠,收拾好自己,給兒子裝上午飯點心, 把前夜洗碗機裏的林林總總清理就位,再放進早餐的碗筷。因為公司提供免費的早午餐,就省了自己吃早餐和準備午餐的時間。兩人興衝衝跑出家門。要是校車還沒 來,趕緊再囑咐兩句:"昨天老師說你算術做得太慢了,今天可要快一點噢。今天有體育課,不能調皮噢。"
校車帶著車窗裏笑嘻嘻的兒子遠去 了,我也鑽進自己的車裏,定定睛。不知這小子記住了沒有,沒準又鬧出什麽新鮮花樣,期望值還是降低點吧,隻要能平安回家就謝天謝地了。打開收音機,新聞, 天氣,財經,政治評論。暗自得意,幾年前和高速公路管理局多番抱怨交涉,他們終於把我這段路的所有入口處都加了高峰時限流的紅燈,我才得以免受堵車之苦, 一路飛向目的地。再想想,昨天下班前東西做到哪兒了?怎麽回事來著?什麽跟我過不去?,我今天要試些什麽辦法來解決?真是老了,隔一夜就忘得一幹二淨。 25公裏,25分鍾,十幾個街口,同一條路走了7年了。開車已經不需大腦,常常到了才後怕,那些路口都是怎麽過來的?闖紅燈了沒?怎麽沒有印象?
9 點之前公司裏幾乎沒人,靜得出奇,走過暗無天日的餐廳,捎帶上一點早餐,倒上一杯香濃滾燙的咖啡,帶上耳機聽著柔美的<<寂靜之 聲>>。瀏覽一下信件,掃一眼股市,對鏡帖一番花黃,捧著熱咖啡,慢慢呷一口,獨享著一天中難得的安寧。人聲嘈雜起來,辦公室逐一亮起來,稀 奇古怪的電話鈴此浮彼起,咖啡咽的作用上來,一天的腦筋大戰就這樣開始了。
工作,無非就是在有限的晶片空間和微秒的時間裏塞進更多的邏輯 電路。功能越來越多,速度越來越快,晶片越來越小,成本越來越低。為了解決多快好省的問題煞費苦心。常覺得自己就象東京地鐵的調度員,列車到到站之前,把 不管是新來的還是換乘的電子信號修剪包裝排隊,在嚴格的停車時間內,把盡量多的信號塞進車廂,還得保證它們準時到達下一站,各自分頭換乘其它線路。這樣的 車站從幾百萬到上億,信號一個都不能少,一個都不能遲到。一旦一個家夥趕不上就得重新調度全局。11點57分,奔向健身房,把自己汗流浹背地折磨一通,歇 歇腦子,累累身子,壓壓肚子,挺挺脖子。一小時後煥然一新,一陣風一樣飄到電腦前,繼續上我的時空演繹。耳機裏悠悠琴聲,這腦筋才不致於幹澀停頓。
下 午4點57分,不管陷在哪顆導彈的發射井裏,點火的時間到了。倒計時,5,4,3,2,1,發射。我衝出公司,一天最美好的篇章就要開始了。還是那段走了 7年的路,小腦開車,大腦裏的盤算霹靂扒拉地打開了。今晚吃什麽,魚還是肉。就魚吧,先生喜歡。生菜色拉還是炒個中國蔬菜,色拉吧,放一個芒果兒子喜歡。 濃湯還是清湯,來個凍豆腐清湯吧,三個人都喜歡。米飯還是麵條,米飯吧。然後呢,該和兒子一起念中文的<<小馬過河>>還是英文 的<<三隻小豬>>,就念英文的吧。還得練練拍球,這小子一點運動細胞都沒繼承過去。如果是周五了,再想想周末來點什麽活動,去 爬山還是去海邊曬太陽,去騎車還是溜冰,小侄女要過生日了,務必包好禮物,叫兒子給小堂妹畫個卡片。眼前的事情理好了頭緒,該給大洋那邊的老媽打個電話請 個早安了。於是抓過行動電話,快速撥號第一號:“喂,媽,什麽,穿厚毛衣了,我們還穿短袖呢。”一路風馳電掣,自然不記得是怎樣就到了學後班,從眾多的孩 子中舀出兒子,兜回家。
5點30到家,放下書包,先來一通乒乒乓乓的鋼琴練習。這個兒子就是肚子餓的時候彈得最好。看著他專著地盯著琴 譜,十指下流暢的旋律,感歎這點靈氣是哪兒來的。上帝還是公平的吧,沒給他一對拍球的手掌,就補了十個彈琴的手指。隨著兒子的鋼琴曲進入尾聲,我的鍋碗瓢 盆交響樂便開始了。先生進來聞到香味:“啊,該開瓶酒了。還記得這瓶嗎?是我們XX年在XX葡萄園買的,當時你說味道有點清澀,太幼稚了。存了這麽多年, 該成熟了,今天開出來嚐嚐。別急別急,先讓它透透氣。”
晚餐結束,先生管善後,我教兒子讀書做功課。最後三人一起下盤棋,看會兒球賽。我 收拾好兒子讓他先睡下。上網,看看朋友們發表了什麽高談闊論,市麵上又多了哪些歪門邪道,今年又流行什麽奇裝異服,明天天氣是陰陽怪氣還是狂風暴雨。終於 沒聽到兒子動靜了,該我彈一會兒琴了。每天就這麽可憐的半小時,隻要能混過老師挑剔的眼睛,別讓兒子笑話就足矣。
羨慕那些不用上班的媽媽們,卻也為自己的韌性,耐力和能量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