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今天,我----勇耘,剛剛開完一個例會,從會議室出來。“噢,小宋,你等一下。”我在一個辦公室門口叫住了前麵的年輕人,陽光從辦公室射進走廊,很晃眼。“在起草的要求裏一定要加上。。。”,正說著,我感覺到一個目光正在注視我。我用餘光瞟了一眼,昏暗的走廊反差很大,沒看清什麽,於是我繼續說道:“在高危區和安全區中間的緩衝區,以。達。。到。。。” 我越來越感到這不是一個一般的目光,一邊減緩了語速,一邊尋思,難道。。。緩慢地轉過頭。一個女人,在那裏微笑地看著我,象是在等我。那個身影,那個目光似曾相識。我定睛看了個仔細,“曉箐。。。”我差點喊出來。她緩緩站了起來,好象在默認我的判斷。我的血液沸騰起來,是她,我日思夜盼的曉箐!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我要用目光把她牢牢釘在原地,生怕她又在一瞬間裏消失。片刻的猶豫之後,我帶著顫抖的聲音繼續道:“雙保險的目的。”努力地說完了最後的幾個字,目光再也沒有離開她。餘光裏知道小宋看了我一眼,又順著我的目光看去,見有一個人在等,便知趣地說:“好的,放心。” ,轉身進了辦公室。“那,就交給你了。”門關了,走廊裏又暗下來。
就剩下我一個人,我深吸一口氣,三步並作兩步,向她走去,每一步都發出重重的回音。象是一列疲憊的火車,滿載著沉甸甸的記憶,二十年間在茫茫人海中尋尋覓覓,滄海桑田中披星帶月,終於鑽進最後的一段隧道,朝那盡頭的光明駛去。
你怎麽會來?這麽突然?怎麽不通知我?你知道如果再錯過了我會自責一輩子。一串串問話在我腦子裏閃過。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走到廳裏,我放慢了腳步,這列風塵仆仆的火車緩緩駛進曉箐的車站,在她麵前停下。對視許久,感覺不到周邊的存在,隻有心猛烈地跳。接待員熱心地想幫他們打破這個僵局:“局長,這位是。。。。”
“我知道,我認識。。。”我向接待員擺擺手,目光仍然不離曉箐的雙眸。
“你們這位接待員很是敬業。” 曉箐想找一個開口的話題。
“這我也知道。”我對她同樣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再在這個無稽的話題上浪費一個字。
我想和她握手,卻覺得握手是那麽刻板生疏,我想擁抱她,而大廳裏又不是個合適的地方。我不自覺地把左手拿的文件移到身前,右手也兜了上去,給那不自在的右手找個去處。同樣,曉箐也用兩隻手提起從肩膀上滑下來的背包,仍然對視著。
“比照片上瘦了。”我終於向她說出了第一句話,努力地壓低呼吸。
“你也是。”曉箐突兀地對應著,盡量用最少的字來掩飾顫抖的聲音。
“等了很久嗎?”我冷冷地問。
“沒有,十幾分鍾而已。”曉箐被我的冷漠感染。
“什麽時候到的?”我沒有了半點責備,象個老友的問候。
“今天早上。”象士兵回答長官的問話,平靜得好象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還沒有吃午飯吧,走,我帶你吃飯去。” 我轉過身:“辦公室在那邊,我去放下這些資料就走,跟我來吧,就隔幾個門不遠。”我抬起拿著資料的左手示意著,右手在曉箐經過我身前時,輕輕在她肩上攬了一下,隨即順著她的後背滑了下去,伸進口袋去拿鑰匙。
兩人的腳步在走廊裏回響,在心裏回蕩,有如為地下的湧動熔岩擊鼓助威,蓄勢待發。
進得辦公室,我把一摞資料往桌角上一扔,關上門,一把拉過曉箐擁入懷裏,緊緊地抱著她,任憑紙張散落一地。沉寂的火山終於爆發,奔騰的岩漿把我熔化。“曉箐,曉箐。。。”,我輕輕地呼喚,千言萬語,此時隻剩下喃喃著她的名字。
曉箐欠身想幫我拾起地上的紙張,卻被我的雙臂緊緊環繞著--別去管它,我用無聲的語言命令她,把她的臉按在自己的肩頸上。我靠在門上,再未挪動一步,仰頭長歎,不敢靠近她的臉,仿佛臉頰的觸碰會讓他被閃電般地擊倒。我撫摸著她的肩背,輕輕地晃動著緊貼的身體,想讓身上每個細胞都體驗到擁抱曉箐的感覺。二十年了,我在心裏呐喊著,二十年前你就那麽任性,說走就走不辭而別,二十年後仍本性不改,說來就來不期而至。找到我就那麽率真的一個越洋電話讓我的思念翻江倒海。你就象天上的晚霞,火熱得讓人難以抗拒,卻又稍縱即逝,不肯忍受半點怠慢。我無聲地呼喚著,曉箐,真的是你嗎?我該不是做夢呢。張開五指伸進曉箐的頭發裏,輕輕梳攏她的頭發,仔細感受她的體溫。
曉箐在我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下。痛得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在我耳邊輕聲說著:“排長,是我,真的是我。” 我曾是排長,而非她的排長,除了“排長”,她再沒有對我別的稱呼。
• 多謝鼓勵,努力ing。 -曉勇- ♂ 6/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