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一切都恢複了平靜。欣蘭的來信裏看出她期盼:“我正幫一個閨蜜準備婚房,裝修,置辦家具什麽的,茫茫碌碌,時間好過的快些。再過幾個月到春節又可以見到你了。說實話,現在越來越覺得孤單了,因為我的許多朋友都已經結婚,有的已經做了母親。看著她們的寶寶,真的好可愛,抱一抱都覺得特幸福。她們都問我對象的事怎麽樣了,我就把你的情況說給她們,原來和她們的丈夫相比,你是最年輕也是軍銜最高的。她們都說我命好,我承認,我這個人就是認命。”
欣蘭對我的感情遠遠走在我的前頭,她已暗示我該考慮確定關係了。其實她了解我多少,除了生辰八字,家庭背景,我們短暫的接觸,她知道我的脾氣性情嗎?我又知道她多少?
我愛她嗎?除了曉箐,我還會再愛上別人嗎?欣蘭象是鄰家女孩,沒有什麽可挑剔,又對我頂禮膜拜。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人生到了這一站,既然曉箐已經開足馬力離我西行,那我就停靠一下吧,總不能什麽都被她甩在後麵,也好斷了我的非份之想。
我回信,“通過這段時間的通信接觸,對你有更多的了解。”了解了什麽呢?我能象給曉箐的第一封信那樣,列舉一下她的特點嗎?算了,寫不出她來,就寫我吧。“你對我的關心和鼓勵更讓我難忘。我會努力工作,先立業,再成家。”信怎麽寫成了這樣?怎樣才算立業?我到底想不想成家?
欣蘭沒有對我的信咬文嚼字,在她看來,我已經確定要“成家”了,隻是時間的問題。
轉眼春節了。這次我回到南京,欣蘭來車站接我。她穿了件鮮豔的衣服,讓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一件紅夾克也在我眼前閃過,我忙不迭地四下張望。
“我在這兒呢,在這兒呢。”欣蘭歡天喜地地招手,才把我從短暫的幻覺中拖回。她跑到我麵前,看看我,又摸了摸肩上多的那個星,一臉幸福的樣子,挽著我的胳膊,一起走出車站。
大哥看到我們兩個一起回來,更是得意得不行。“小弟啊,你大哥的眼光就是不錯吧。”說得欣蘭羞紅了臉。“啥時候可以告訴爸媽了啊?這下他們兩老就真的再不要操心了。”
接下來的幾天,不由分說,欣蘭把我一一介紹給她的朋友,好象我們已經確定了關係。雖然有點被簇擁的感覺,但“成家”確實是我自己說的。欣蘭要我去見她的父母,說毛腳女婿遲早要見嶽丈,早見早完成任務。看著她那麽興高采烈,我怎麽忍心去掃她的興?何況,欣蘭和我談戀愛,想必是經過她父母同意的,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壓力,見就見吧。我穿好軍裝,畢恭畢敬,少言寡語,更是博得了她父母的好感。
欣蘭帶我去參加她閨蜜的婚禮。喜慶的宴席,美麗的婚紗,幾層高的蛋糕,和她心中的白馬王子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宣言,是每個姑娘的夢想。我和欣蘭都喝了些酒,她被這種氣氛感染,心滿意足地靠在我的肩上。我情不自禁攬過她的肩膀,象一對幸福的情侶。甜蜜了一會兒,她離開了我的肩膀,轉過頭來看我,臉離我很近,我甚至聞到她呼吸中的酒味。餘光告訴我她正等待我把臉轉向她。我醉了嗎?她醉了嗎?我轉向她會怎樣,吻她嗎?
為什麽會是這樣?我在心裏哀嚎。總是覺得曉箐的眼睛在遠方注視我,欣蘭就象是曉箐的影子,每一個舉動都有曉箐的印記,好象是曉箐在背後操縱。那揮之不去的記憶,那種刻骨銘心,讓我欲哭無淚,欲罷不能。這大概也是曉箐千方百計地找我的原因,她隻是嘴硬,其實她放不下。
我最終沒有把臉轉向欣蘭,也沒有僵硬地直視前方,而是埋進了另一隻手裏。欣蘭一定非常傷心失望。她坐直了起來,撫摸著我的肩膀:“怎麽,喝多了頭暈?”她的關切,更讓心如刀絞。
我點點頭,確信她沒有離我太近,才轉過臉來。她白皙的皮膚,圓圓的臉,和曉箐仍舊有幾分形似。隻有那雙和曉箐不一樣的眼睛,把我從雲端拖回地麵。
“你剛才想說什麽?”我看到她眼中閃著淚花。
“我想問你,我們什麽時候結婚呢?”她說著眼淚奪眶而出。
我欠她,和她的寬容相比,我是那麽渺小和自私,心有愧疚。我幫她抹去眼淚,“你決定吧。”
欣蘭破涕為笑,一頭撲進我的懷裏。猶豫了片刻,我才合起雙臂,抱了她一下。
“不過,你知道,我軍校畢業後還要服役好幾年才能轉業。”
“我明白,我有這個準備。”欣蘭高興得又流出了眼淚。
回到雲鎮,我向上級遞交了結婚申請。幾個星期後,欣蘭來信說她單位已經收到了外調材料。又過了幾個星期,部隊收到了所有文件,一紙結婚批準證明就順利到了我的手裏。欣蘭說憑這個證明,她可以用軍屬優先的規定在單位分一個小套房子。等她把房子的事辦妥,我就可以請假回去結婚了。
這段時間欣蘭常寫信來,字裏行間抑製不住的喜悅。分到了房子,粉刷,裝修,挑選家具,忙前忙後。我匯給她一些錢,作為未婚夫的貢獻。終於欣蘭說萬事俱備,我請了婚假,再次踏上了東去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