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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鮮肉的大未來

(2015-02-12 11:56:42) 下一個
轉自騰訊《大家》, 作者陳一多

南京高淳的俞廚來做節目,帶來了鹹肉、香腸、鹹排骨、鹹豬頭、鹹魚還有鹹鵝,一口氣做了五道菜,這五道菜做出來後,除了鹹魚外,都被一掃而空,連節目組最挑剔的雞爺,也吃了不少。

南京人的胃,天氣一冷,都受不了鹹貨的挑逗。

南京口味的香腸,就是最本真的鹹鮮味,用黃酒或白酒做出複雜的肉香。湯山的梓賢閣出的黑豬肉香腸,用了一種特殊的黃酒,在不是很幹的時候吃,肥美鮮香。而我曾在橫跨藝術界和吃貨界的大癡老師家見過一種香腸,香得讓人忘不了,一問,茅台灌的。茅台確實名不虛傳,灌香腸都這麽香。一入口,是老城南口味,又鹹又甜,私下認為不太適合蒸了吃,如果切薄片燒點黃芽菜,薄片要夠薄,一燒都微微地蜷曲起來,而且要多,香腸的香氣要在整道菜裏保留住,一定會非常棒。

鹹肉,獨愛沒有經過發酵的,微微的發酵也不行。安徽的刀板香,說起來是鹹肉,其實有一股臘肉的香氣,這個香氣很好很講究,但就南京人的胃口,還是獨愛沒有任何臘肉香氣的鹹肉。瘦肉是深灰色的,肥肉是慘白色,蒸熟後,瘦肉微微有點濕潤,而肥肉變成了半透明,吃到嘴裏瘦肉的肉香氣很濃,而肥肉入口即化,在鹹肉下麵墊些百葉,或者墊些土豆片,蒸熟後比鹹肉還好吃。墊土豆片,是高淳一品俞廚的發明,把他家的醃黑豬後腿片大薄片來蒸,蒸到土豆片軟糯,吃起來打耳光不丟。曾開玩笑,這個菜如果整份端上桌,可以賣四五十,如果把鹹肉扔掉,隻吃鹹肉蒸出來的土豆,加這個噱頭,能賣八九十,有點《紅樓夢》茄鯗的意思。

鹹排骨燉紅皮蘿卜,燉出來的湯是奶白色。冬天的紅皮蘿卜,生吃脆甜,皮又薄,不需去皮,洗洗幹淨,就這麽切成滾刀塊,然後丟到鹹排骨湯裏麵,小火慢煨。等到出鍋時,大塊的蘿卜都是半透明的,紅色的皮微微有點褪色,入口就化,蘿卜的味道、肉香和鹹味混合,在口腔裏合奏,我靠,太美了!再喝口湯吧,奶白色的濃湯裏帶了蘿卜特殊的甜,咕隆咕隆,喝了就停不下來。等到蘿卜和湯一燒而空,再慢慢品味剩下來的鹹排骨,其實也不多,幾塊而已。

鹹豬頭,要用快刀片,把口條、豬臉肉、豬鼻子、豬耳朵……每個部位都片一些下來,然後切成細條,混合了切大斜片的京蔥、蒜段、下鍋爆炒……炒好後下酒或下飯,都棒極了。

鹹鵝,一定要是老鵝才夠香,燒白菜很棒,但獨愛和米飯一起蒸出來,米飯滲入了微鹹的鵝油,寡白飯能吃兩碗。而蒸出來的鵝肉,是香氣的源頭,每一口都讓人陶醉。

唯一不愛的是鹹魚,鹹能接受,但腥真的受不了,據說有愛的見了就沒得命,我很想問問,真的有愛的麽?

我二十歲出頭時,那時算得上是小鮮肉吧,憤青極了,對整個社會都充滿憤怒。那時已經有網絡了,南京著名的西祠胡同,剛開始有了論壇,以前就是一個聊天室。用電話線撥號上網,常在各個論壇閑逛,遇見過很多有趣的人,也遇見過觀點不一的人,那時真的是一言不合立馬翻臉,隻覺得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愚蠢的人!或者這麽壞、這麽不要臉、這麽……的人!!

世界在那時我的眼裏,黑白分明,絕不相容,而且一旦見了一點黑色,一定要辯個明白的。

後來,年紀慢慢大了,再愚蠢、再惡毒的言論,我都能保持微笑不語,表麵上看,似乎慢慢成了一個犬儒,不再激烈,不再堅持自己認為對的事情——變成一個平庸而和氣的大叔。

可內心深處我知道,這個人隻有變得更固執,隻不過懶得向這個世界解釋而已。

一塊鮮肉,成為鹹肉的過程充滿坎坷,首先要用花椒炒鹽,然後用熱的炒過的花椒鹽把肉搓一遍,再放到缸裏麵,倒入白酒,還有鹽鹵,再用一塊大石頭壓住,封住缸口。

這就完了麽?

沒有,每隔幾天,就要翻一次缸,把肉翻一遍,十天半個月後出缸,還要曬,晾曬的時間足夠的長,就會出現臘味。

火腿,也是鹹貨的一種,晾曬的時間更長,長到開始發酵,一條好火腿,表麵往往布滿綠色的黴斑。有些陳火腿要晾曬兩年、五年以上,看上去麵目可憎,滑膩沉重,可是削掉表層的黴斑,剝出芯子,裏麵是濃鬱到化不開的肉香。

一個人的成長,也是充滿坎坷——複雜的人情世故、惡人中傷、小人陷害、有意的誤解、無意的誤解,親情的綁架——各種誘惑和恐懼,各種狂喜、狂妄、自卑、憤怒淹沒著我們。少年時候的鋒芒慢慢消耗殆盡,人越來越平和而寬容。

作為鹹貨,最重要的事情,在於保持內部的香氣,並在歲月的洗禮下,越來越香,越來越濃鬱。一旦酸了或哈了,不管再怎麽包裝、再如何光鮮,再怎麽吹牛,都是壞了。

而作為一個年紀越來越大的人,最重要的是不忘自己出發時候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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