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露營和熊
經過一天的艱難跋涉我們未能按計劃抵達大本營, 人困駝乏, 決定就地宿營以免夜間趕路----在這樣的地形走夜路是非常危險的。 大家卸下裝備準備就地露營的時候, 突然發現, 帳篷不見了!
我們的行裝裏包括三頂帳篷(雙人帳兩頂, 單人帳一頂)。 第一天在山腳前露營的時候, 我和R是睡在其中一頂雙人帳裏的, P和J則睡在露天沒有搭建帳篷。 現在我和R用過的那頂帳篷, 篷布, 墊布所有的東西都在, 但是撐杆不見了, 這帳篷算廢了; 另外一頂本該帶來的雙人帳篷則蹤影不見。 翻遍了所有的鞍袋, 確認隻有一頂單人帳篷。 P說他記得非常清楚是把帳篷放到油布上該裝袋的東西堆裏的。 帳篷們現在謎一樣的不見了。 我和R不免有點兒傻眼。P和J則和沒事人一樣繼續說笑。 J說帳篷沒了沒關係, 我們還帶著兩塊油布呢, 可以搭個窩棚。 P說我們進山真正需要的就是槍彈, 睡袋, 其它沒了都可以將就! 我們當時還沒想到這個疏漏會在幾天後帶來多大的麻煩。
因為是中途臨時營地, 天氣晴好, 這一晚我們準備正真將就睡露天。 R很快升起大大的一堆篝火, 六頭羊駝被分散在營地周圍圍成了一個直徑四十多碼的圓圈。 J說萬一有野獸來叮咚們會大叫報警。我們所在的地方正是棕熊的棲息地(grizzly country) 。我們帶了兩罐胡椒噴霧劑防熊, J還帶了枝點44瑪格南口徑的大左輪當作額外保險。 P對熊毫不擔心, 說熊見到人, 第一反應就是逃跑。 他露營時多次遇到過熊, 第一時間他總是開燈"想看看熊的樣子"。 有一次他半夜聽到熊的喘息和腳步聲, 一頭大熊從他身邊徑直走過。 天亮了他看到棕熊巨大的腳印, 離他睡覺的地方不到十碼。
P說根據統計數據, 在野外被熊撕了的概率極低, 隻不過是人們想到被熊吃掉的可怕結果, 因恐懼而過分擔心罷了。 他又說去野外 最危險的地方部分是開車去荒原和回家的時候, 因為出車禍的可能性比在野外被野獸襲擊和其它意外的可能性都高。不過他也有過一次很危險的經曆: 當時他一個人在黃石露營, 半夜覺得有東西在頭邊啃他的帽子, 一摸摸到一隻毛絨絨的爪子, 打開頭燈一看, 居然是一隻豪豬在吃他的帽子(白天帽子浸了汗, 有鹹味)。 當時嚇了一大跳, 很害怕。 因為如果被豪豬襲擊刺紮臉上, 眼睛可能會瞎, 在渺無人煙的野外,一個瞎了眼的人, 會”有大麻煩。”P還是說得輕描淡寫, 其實這哪裏是有多大麻煩的問題, 這幾乎是宣判死刑。
理論和實際經驗都有了, 我找了塊離篝火稍遠稍微平點的地麵, 鋪開睡墊睡袋準備安心睡大覺。 熊噴不必有, 步槍也上了槍套防潮不準備拿出來。篝火漸漸黯淡, 周圍越來越靜。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露宿"。 耳邊有陣陣山風吹過, 頭頂, 是深邃的墨藍色的蒼穹。眼睛漸漸適應黑暗, 似乎是暮然之間, 我看見了平生見過最美的----星空。
在海拔七千多尺山峰上透過清澈的空氣看到的星星似乎來自另一個宇宙。 它們是一層一層映入眼簾的, 先是最亮的那些, 接著你會發現還有無數的星星藏在背後, 越來越多的亮點, 層層疊疊, 無窮無盡。天空似乎是立體的, 我正隨著自己的目光所及, 一點點融進星光遍布的夜空。 這是我睡在"鋪上", 睜眼可見的幻境。 我的心, 為這星空而快樂地抽緊, 如在奇境。 有多少人見過這樣令人心醉的夜空呢!
不知不覺我睡著了, 半夜忽然聽到有動物悉悉索索地響動, 猛然驚醒, 月光如水, 不遠處二頭羊駝正起身吃草, 翻身又進入夢鄉, 踏實香甜的睡眠。
一覺醒來, 旭日初生, 睡袋,靴子,地麵,草木上有一層白霜, 這一夜睡得好香。
第四章 第一次出獵
早上醒來還沒有出睡袋, 就聽到遠遠的山坡上有雄性麋鹿的叫聲( bugle)傳來。 這是一種尖銳悠長略帶哨聲的鳴叫。 我們趕緊帶上裝備循聲追蹤。 當前是麋鹿的發情期, 平時狡猾的大公鹿這時候精蟲上腦警惕性不高, 可以用鹿號(elk call)模仿公鹿叫聲引誘它們過來。 我們在林間走得小心翼翼很慢, 盡量不要發出聲音。 但是在石頭亂枝遍地的山地, 沒有噪聲是不可能的。 P說麋鹿對樹枝折斷, 石頭滾動之類因為走動而發出的聲音不是很敏感, 但是對諸如槍筒撞擊樹幹之類的"異聲"非常警覺。 在林間行走, 盡量腳掌外簷先著地, 可以大大減低噪聲。
我們走走停停, 不時用望遠鏡搜索前方的山林。 突然遠處有一聲公鹿的長嘯傳來, P吹響鹿號, 很快對麵居然有了回應, 有公鹿對闖入他領地的同類發出警告。 P很快發現前方800多碼處有一群麋鹿, 二十多頭母鹿和一頭很大的公麋鹿, 和我們所在的地方隔了一條山穀和一片密林, 但正向我們這裏走來。風此時迎麵吹來, 風向正好。 P又吹響了鹿號, 對麵馬上也有回應。P說大公鹿有可能很快就會衝來找對手決鬥了, R和我左右分開各自找好射擊位置, 這裏的樹林較密, 我測了下, 最遠的隻能看出150碼左右, 如果鹿來了, 隻要正對著心肺區開火就行了。
我們在山坡上靜靜地等了半個多小時, 對麵的公鹿剛開始還偶爾回應一下我們的鹿號, 但已有好一陣沉寂無聲。 P從望遠鏡中看到鹿群走進了峽穀中的一片茂密樹林沒有出來。 此時很可能已經在林中臥下休息了。 現在風向很有利;我們有兩個選擇, 保險的一個是坐等鹿群出了林子走入我們的射界; 但是這等待有可能是好幾個小時; 冒險的一個是摸進樹林去踢館殺鹿, 這個方案省時間, 但是很可能會驚走獵物。 最後的決定是不等了, R和我摸下山去突襲。 畢竟還要在今天走到大本營, 另外我們還有足足五天的狩獵時間, 驚走了鹿也沒關係, 找補回來的機會有的是!
我和R順著山坡小心翼翼向前摸進。 步槍子彈上膛,關保險,處於隨時待射狀態。下到坡底,是一道小溪, 越過小溪是很陡峭的一段山坡, 灌木密布, 根本沒有路。 我倆一邊爬, 一邊聽著腳下的稀裏嘩啦,覺得麋鹿們隨時隨地都會聞風而逃。但是直到我們穿過樹林爬上坡頂, 鹿群都沒有出現。 在樹林邊緣, 在一處我們突然聞到有濃重的麋鹿的氣味,這說明它們不久前就在這裏。 R和我認定麋鹿已經受驚跑散,這時候說不定已經在數英裏以外了。 怏怏地我們回到對麵山坡,P說他並沒有看到麋鹿跑出那片樹林,它們八成還在那裏。看似不大的一片林子,我和R 穿林而過,居然沒有把它們驚走, 真是奇跡!我不知道是獵人還是麋鹿們更笨。 我和R此時已經精疲力竭, 再也沒有“勇氣“去再爬一遍剛才走過的路去證實P的結論。又想到還要趕路去大本營,我們決定悄悄撤退,這些鹿就先留這裏吧, 的是機會來收拾它們。
收拾東西拔營,時間已過中午,從地圖上看,我們所處的位置裏大本營不到三英裏,但是“路”比前一天更難走,爬上爬下找不到合適的通道。 也許是早晨出獵已經消耗了一部分體力,我很快覺得有點體力不支, 呼吸粗重。滿地倒伏的樹幹是前進中的攔路虎,樹幹上還有很多尖銳旁枝,稍不小心磕上了, 腿上就是一塊淤青或者血斑。腳下非常坑窪,而且表層長滿荒草灌木,一腳下去, 不知道下麵是什麽。 走這樣的路, 關鍵是每步都要踏實,樹幹要翻跨而不能跳過。影視劇裏那種身輕如燕在岩石樹木間跳躍前進的都是胡說 八道, 那樣走山路,腿很快就廢了。 可惜這隻是我“後來” 悟出的血的經驗。
我們艱難跋涉了一個多小時, 才走了一英裏不到, 為了加快速度, 我開始從一塊岩石跨到另一塊岩石,橫臥的樹幹,很多不再跨過,而是踩著樹幹往前躍一大步,這樣力氣是省了,但是埋下禍根。很快, 當我又一次踩著一根大樹幹往前躍進的時候,右腳踩進了一個荒草覆蓋的碗口大的深洞,我仿佛聽到了自己腳腕發出的可怕的哢嚓一聲,一陣劇痛, 連人帶背包帶槍, 也順勢跌進了草叢。 當時腦子有點懵, 第一反應是完蛋了,這難道是噩夢成真了嗎?
在地上躺了有一兩分鍾吧,我簡直不敢挪動右腳怕感到骨折的刺痛。在這裏傷了腳是大麻煩。鼓起勇氣慢慢動動傷腳,所幸還好痛得不凶,艱難脫下靴子看腳踝傷處,P連忙說不要脫靴子! 不要脫靴子! 因為如果腳腫了, 靴子有可能穿不上去, 一個腳不能走還可以做副拐杖瘸出荒野; 要是靴子穿不上光著腳, 估計拄拐也出不去了。所幸傷處似乎沒有腫大得很厲害。又休息了幾分鍾, 我試著用右腳觸地, 居然還能著力, 立馬有大難不死的感覺。 P讓J和R帶著羊駝們先行, 他陪著我慢慢跟上,這次我走得倍加小心, 傷腳隱隱作痛,這也還在其次, 關鍵不能再二次受傷了。這次受傷,腳上穿的Lowa Tibet GTX 高幫靴子的強力支撐救了我,換一般鞋子傷得絕對要重很多。 P在我身後還是那麽不慌不忙, 沿路指給我看地表植被, 哪些是麋鹿愛吃的, 哪些是有毒的,隻記得有一種叫“玉米百合”的闊葉植物,有毒,不能用手去拽,P說要是野外出恭,拿它去擦了屁股,也會有大麻煩。
我們終於踏上了一條獵道, 說是“道路”,其實隻是在山坡上勉強踩出的小道, 寬度還不能容兩隻靴子並立, 所以走起來有一隻腳始終是在路外麵踩在斜坡上的, 這樣走不多遠,踩在斜坡上的那隻腳就開始痛, 越來越痛, 但是這也比沒路強啊, 我們翻過了兩座山梁。 大本營就在眼前了。 這時已是傍晚五點多種, 二個多英裏的路, 我們硬是花了五個多小時才走完。 我終於理解為啥有人爬珠峰還剩一百多米始終爬不上去了。
第一次出獵無果而返;但是經過兩天跋涉, 我們終於抵達大本營, 我的腳傷不重,也算是有驚無險。 下麵幾天是安心打獵收獲的日子。 麋鹿們也正如所料, 在我槍口前出現了。
(未完待續)
七天七夜, 荒野的呼喚 (一)鼓樓_文學城博客 (wenxuecit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