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尋夢 （五）

五

 

這是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小青特意定了個靠窗的位置，窗外那個住了近二十年的海濱城市，在腳下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遠，逐漸消失。飛機在上升，雲霧擋住了視線，然後仿佛一瞬間，飛機躍出雲層，陽光明媚。白雲像一張鬆軟的棉被，在腳下鋪開延伸。雲層有時會變得稀薄，像棉花團一樣，被撕成一縷一縷，一片一片。雲朵下，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遠處海與天融合在一起。小青的心也在飛，她的目的地是澳大利亞的布裏斯班，那個叫黃金海岸的海濱小鎮，她夢中的詩和遠方。

 

一樣是坐出租車去旅館，一樣是一個小司機，但這次的小司機是出奇的安靜。小青望著車窗外出神，一直等到司機說到了，小青才好像剛醒過來。

 

她迫不及待地去了海邊，海岸還是那個海岸，二十年了，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她脫了鞋在海水中走。海風輕輕吹起她的頭發，依舊是長長的黑發，但頭發明顯比以前少多了。

 

小青在海邊漫步，有意地搜尋當年那個賣烤香腸的小攤。小青驚喜地發現，那顆樹還在，椅子也還在，遺憾的是，賣燒烤的小攤子和那對夫妻不見了。小青笑自己傻，人當然不見了，說不定那對曾經是醫生的夫妻又回去當醫生了！小青坐在那個長椅上，仰頭看那顆樹，樹下的草地，遠方的大海，藍天，白雲，恍如隔世。

 

小青找到一家小餐館，感覺和當年那家一模一樣，連冰櫃都一樣。小青從冰櫃裏拿出一瓶啤酒，當然還要了炸薯條，這可是多年想吃又不敢吃的的垃圾美食。小青坐在門外的小桌前，打開啤酒，一個人慢慢地吃，慢慢地喝。眼前的草地也沒有變，甚至遠處的一對情侶都像極了當年。

 

但是當年浮潛的地方找不到了。小青沿著海岸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那個小山包。在這個小山包附近，她來來回回走了幾次，但找不到當年下山的那條小路。感覺就在附近，但就是找不到。小青可是特意換了遊泳衣才來的，可是那條小路不見了，活見鬼了，就是不見了。

 

小青在網上查地圖，在地圖上找到一條短短的線，伸進海裏。棧橋，小青眼前一亮，急急地打車趕過去。沒錯，就是這個抓螃蟹的地方。小青跑過去，努力辨別每一個熟悉的痕跡，忍不住撫摸著一根根破舊的欄杆。

 

 

那個平台還在，台階還在，陽光當年就是從這裏，跳下去，身體打開，形成一條美麗的弧線。小青脫了鞋，脫了裙子，把裙子拴在欄杆上，也想跳一次，也想就那麽帥氣地跳進去。試了一下卻不敢。退後幾步，再試，還是不敢。她在平台上坐了半天。平台並不高，腳都要碰到水了。可小青下了幾次決心，還是沒敢跳。小青最後也顧不得形象，從台階上一點點慢慢爬到水裏去。她突然明白，自己隻是特別想遊泳，因為遊泳的時候，別人看不到她的淚。

 

後來小青在棧橋的一端，坐了很久，一直到夕陽西下。她似乎想明白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