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八）

八

 

小青早早就到了海邊，她不斷給自己打氣，做準備運動。但是很遺憾，一進海，她就發現自己真的不行。在大海裏，衝浪板在海浪衝擊下變得很重，推著逆行很費力。等走到合適位置，真的是已經很累了，爬上去，隻能趴著，夢中的鯉魚打挺，一躍而起，是真的不可能。試了幾次，小青最後放棄了。她狼狽地爬上岸，坐在岸邊喘氣。

 

小青盯著海上發呆，看那些孩子，有的已經玩得很不錯了，也有的站不穩，一次次掉進海裏，但他們總是很快就爬起來，過一會兒又能跳上去。小青隻是羨慕。遠處，一個小紅點吸引了她的目光，看不清楚臉，但能看出是穿一件紅色T恤的長發女孩，她在浪尖上輕鬆滑過，隨著波浪跳動，時高時低。當一個大浪掃過，她從波浪中出來，雙臂張開，像隻輕盈的小鳥在飛。小青的目光追逐著她，看她在浪中起舞，看她長發飄揚，看她意氣風發，看她青春激蕩。

 

小青歎口氣，突然覺得嘴裏一陣苦澀，這就是“遺憾”的味道吧。一切都太晚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小青終於收回目光，咬著牙站起來，抱起衝浪板，準備回去了。衝浪板很大，拖著很難走，她努力地把衝浪板舉起來，頂在頭頂上，一步步走向營地。很快她就走不動了，頭上的衝浪板掉下來。小青也跌坐在地上。她坐著不動，有那麽一瞬間，她好想放聲大哭，但又覺得太不像話。人到中年，連哭的權利都沒有。

 

當小青再次掙紮著站起來，拖著衝浪板往回走時，衝浪板突然變輕了。小青驚奇地發現，衝浪板另一端出現了那個紅衣女孩。她一隻手夾著自己的衝浪板，另一隻手幫著小青。女孩很漂亮，雖然頭發濕的一綹一綹地，仍然是遮不住她的美麗。女孩很健談，告訴小青，她是這裏的助理教練，她從美國來，已經六個月了。她希望自己能很快完成實習期，就可以在這裏成為正式的教練了。兩個人換了衣服，一起去吃飯，小青覺得飯菜不錯，胃口是一如既往的好。女孩看著小青吃得很香，不相信的樣子。女孩說自己吃這個東西，整整六個月了，每天吃得一模一樣，她實在是吃膩了。她很想吃Sushi (壽司），很想吃別的東西。女孩也有煩惱，她說母親不喜歡她的工作，一直催她回去。女孩長出一口氣，說到自己的媽媽，她眼裏有淚光。她說自己想家，想吃媽媽做的東西，但她不能回去，她一定要順利通過實習期，她一定要當教練，她太喜歡衝浪了。她怕回去了，媽媽就不讓她出來了。

 

女孩問小青為什麽要學衝浪。小青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又覺得實在說不出口。最後她還是決定撒一個無關大雅的小慌：她說自己的女兒和女孩一樣喜歡衝浪，她就是想學會了，然後全家人就可以一起去海邊度假了。不知道為什麽，女孩的眼眶突然就紅了。小青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說錯了，看來撒謊果然是不好的。女孩突然把頭發一甩，說 ：“我來教你吧”。 小青苦笑地搖頭，說算了，我根本跳不起來，我已經放棄了。但女孩不放棄，她突然來了興趣，幾乎是一把拉起小青，說走就走，她人已經去拿衝浪板了。

 

小青又一次鼓起勇氣，決定最後一戰。小青和女孩一起下水，有女孩幫著推衝浪板進水，一下子就輕鬆了很多，走得也比較遠。小青坦言自己年紀大了，跳不起來。女孩說我會一直給你扶著板子，你不用跳，就先跪上去，然後再站起來。濤聲很大，浪也有點高。女孩兒對小青喊著，“相信我，相信你自己，你一定能行的。” 小青鼓足了勁，爬起，又很快倒下了。小青從水裏掙紮著起來，很抱歉地搖手，但女孩不放棄。一次，兩次，每次跌倒，女孩都從水裏把小青拉起。女孩眼裏分明有淚光。小青奇怪，真沒看見過這麽愛動感情的女孩子。小青決定拚了，為自己，也為了這個女孩子。一個大浪在慢慢靠近，小青和女孩把衝浪板推到最好的位置，小青趴在滑板上，時機一到，開始用胳膊滑水，然後小青用盡全身的力氣撐起，跪上衝浪板，上身先撐住，立一條腿，另一條腿，兩隻腳成一條線，站穩。女孩兒在歡呼，浪帶著小青一躍而起，滑出一條美麗的弧線，那一瞬間，小青覺得自己在飛。